一、出逃遇大难
杜庆来是赣南永丰村人,民国初期,他父亲杜继桓在县城开了一家“赣南美食鱼餐馆”。老字号的“赣南美食鱼餐馆”是全赣南饮食行业的首富,解放前夕传到杜庆来手上。
解放战争打响了,国民党部队节节败退。徐州战役后,国民党残部兵败如山倒,退到长江以南,企图以长江的天然屏障阻挡解放军前进的步伐。不多久,解放军要横渡长江,年逾古稀的杜庆来慌了神。解放军打过了长江,他的万贯家财不就完了?为了保住来之不易的祖业,他把在上海同济大学读书的独生儿子杜业兴召回家,要他携带家财先到台湾定居。杜业兴只得与恋人柯礼娟赶回家草草地结了婚。婚后不到半个月,解放军强渡长江,杜业兴和柯礼娟带着变卖家产后的一些钱财来到厦门准备渡海赴台。
到了厦门才知道,海轮都被国民党控制了,用于运送国民党政府官员及部队,私人赴台只好用重金收买当地渔民用渔船偷渡。不料,好容易驶来了一条渔船,大家便蜂拥而上。渔船限载不能超过20人,船老板为了控制人数,排队一个一个地上,上到20人当即启锚离岸。杜业兴回头一看,妻子柯礼娟正好是第21个还站在岸上。这下他慌了神,大声呼叫:“我妻子还没上船!”要船老板把船往回靠。船老板说:“渔船已满负荷了,往回靠又会有人挤上船,难道要大家身葬大海?”说着开足马力向大海驶去。
杜业兴见妻子在岸边呼天抢地哭喊着,就要跳下大海回到妻子身边。旁边一位中年妇女见状,死死抓住他说:“你不想活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能活着,还怕找不到老婆?你跳海死了,丢下妻子,那才是造孽了!”
柯礼娟站在岸边,眼睁睁地看着那条渔船开走了,她悲痛欲绝向大海奔去,要身葬大海一了百了。一个男青年把她拦了下来,劝说道:“小姐,想开点,我们改乘另一条渔船,到了台湾还怕找不到你丈夫?”一席话打消了她的绝望情绪。
柯礼娟见这位青年约摸二十来岁,面相挺和善,就问他怎么一个人去台湾?青年说,他大哥是国民党某部的上尉营长,本要带他去台湾,上海轮时,被卫兵拦了下来,说校官才能带家眷,他是个尉官不够格。他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大哥走了,现在他要乘坐另一条渔船去台湾寻找大哥。
柯礼娟心想他也是个不幸的人,遇上了这位同病相怜的先生,去台湾寻找丈夫也有个伴了,就问青年叫什么名字。青年说姓王,叫王铭。同是天涯沦落人,两人感到格外亲切。
下午又来了一条渔船,柯礼娟和王铭挤上了船,渔船劈波斩浪向台湾方向驶去。到了台湾海域,渔船不敢停靠码头,停靠在一处荒无人烟的海滩。大家下了船在乱石中艰难地跋涉,王铭一路关照着柯礼娟。不知走了多久,黄昏时刻见前面有个小渔村,大家仿佛见到了希望,巴望在小村歇息一宿,饱餐一顿。可是当地村民得知他们是从大陆偷渡过来的,不让他们进村。柯礼娟忙上前恳求说:“我们已经精疲力尽了,让我们暂住一夜,明日一早就离开。”说着递上了两块银元。
一位村民说:“不是我们心狠,要是被政府知道了,会抓你们到海边修工事,不仅你们性命难保,我们也要遭殃的。”听村民这么说,大家只得忍饥挨饿,拖着疲惫的身子离开了渔村,在荒野过夜。
第二天一早,大家又上路了。中午时分,他们走上了一条公路。不久,后面开来一辆汽车,在他们身边停下,司机问:“要坐车吗?”大伙正走得腰酸脚痛,这不是雪中送炭吗?众人都上了车,王铭坐在柯礼娟的身边关照她。
两个多小时后,到了一个叫良溪镇的地方,众人下车后就各走各的了。王铭要去寻找大哥,分手时对柯礼娟说了句:“后会有期。”
柯礼娟人生地不熟,举目无亲,不知该往哪里走。台湾岛3。7万平方公里,要找到杜业兴简直是大海捞针。她来到长途汽车站,也不知该上哪路车。正在这时,一辆去桃园的班车开了过来,她懵懵懂懂地上了车。到了桃园,一个人在街上游荡,希望能遇上丈夫。可是一连转了三天,也没见丈夫的影子。她又驱车台北,住进一家平民旅社,每天同样在街上漫无目标地寻找,希望丈夫出现在她面前。可是一个月过去了,仍然是瞎子点灯——白费蜡。柯礼娟几乎精疲力竭了,但她没有放弃。她想,我既然到了台湾,哪怕找遍全台湾岛,也一定要找到他!
又一个月过去了,丈夫的下落仍然不知。她身上的钱所剩无几,没钱住旅馆就露宿街头屋檐下,一日三餐改为一日两顿,每顿只有一个馒头填肚子,最后只能沿街乞讨了。但她讨饭也没放弃寻找丈夫的愿望,她做了一块“寻找丈夫杜业兴”的牌子挂在胸前,一路乞讨,走完了台北市,就一路南下,历尽千里到了台中市。
二、妓院逢老乡
黄昏即逝,华灯初上,柯礼娟拖着疲惫的脚步来到一家霓虹灯闪烁的舞厅门前。一位中年女子见柯礼娟六神无主,满脸哀愁,知道她有为难之事。又见她虽然衣衫肮脏,蓬头垢面,但体形出众,脸容清秀,就上前打问:“小姐可愿到舞厅服务?”柯礼娟在走投无路之际,有可安身之处自然高兴,说:“多谢大姐关照,但不知是什么工作?”中年女子说:“工作轻松,并富有乐趣,你完全能做好。”
柯礼娟跟着中年女子进了舞厅,左转右拐走进了一座宫殿式的大厅。里面灯光幽暗,传出阵阵靡靡之音。中年女子把她带进浴室洗了澡,拿来时髦衣裙给她换上。一个沿街乞讨的女子,霎时变成一个时髦女郎,柯礼娟对着镜子又看见了从前的自己,不由流下了眼泪。
当晚,中年女子把她带进了一个小厅堂,里面坐着十来个年轻姑娘,小的只有十五六岁,大的也不过二十四五岁,个个涂脂抹粉、袒胸露背。中年女子向在座的姑娘挥了挥手,自我介绍说:“我姓田,你们就叫我田大姐吧。我们这个性服务培训已举办了11期,这是第12期了。今天就由我给大家讲课。”
她扫了大家一眼,娓娓道来:“性是男女人生的必需,是一种高雅的精神兴奋剂。你们从事性服务工作,就是要用温柔、绵缠等手段讨得男人的喜欢……”
柯礼娟一听慌了神,这不是要她们去做妓女吗?她绝不干这种下流事,当即起身要走。中年女人大喝一声:“来人啊!”两个彪形大汉冲了进来,把她推回座位上。她这才知道舞厅实际上是个妓院,但此时已身不由己,后悔莫及。
半个月后,田大姐要柯礼娟接待男人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军人点了柯礼娟,挽着她的手臂进了卧房。柯礼娟“扑通”一声跪在军人面前,声泪俱下地哀求道:“长官,你行行好,放过我吧!”军人双手叉腰说:“放过你?那我岂不是白来了!再说,你从了我也不吃亏,我会多给你钱的。”说着就要拉她上床。
柯礼娟央求说:“长官,我是个有夫之妇,还有一个月的身孕。”说着连连磕头,顿时头破血流。军人看她可怜兮兮的样子,动了恻隐之心,可是心中欲火烧得正旺,就说:“小姐,我是个军人,妻子远在大陆,身边没有女人,才……”柯礼娟听说他的妻子在大陆,听口音也像乡音,忙问:“长官,你老家在大陆哪里?”军人长叹一声说:“在赣南。”柯礼娟一听惊讶地说:“长官,我家也在赣南,‘赣南美食鱼餐馆’就是我丈夫的爷爷开的。”军人心中一怔,双手牵起柯礼娟说:“小姐请起,我爷爷曾是‘赣南美食鱼餐馆’的伙计呢。”
柯礼娟一听好不高兴,总算遇到一个故乡人了!她为那军人沏了一杯香茶,两人就聊起来。军人问她到这妓院多久了,接了多少男人?柯礼娟说:“我才来,长官你是第一个。”接着把她逃台之前和丈夫草草结婚的事以及和丈夫失散的遭遇说了。军人听了感慨地说:“你今天好在遇上了我,我不会为难你。你要想办法逃出去,我叫王勇,你有事可找我。”说着给了她一沓台币就走了。
门卫见军人刚进去不久就出门要走,问他怎么不欢度良宵?军人板着脸说:“叫你们老板出来,我有话说。”门卫一听点头哈腰地说:“长官你稍等。”不时老板来了,递上一支烟问:“长官有什么吩咐?”军人把手枪往桌子上一拍说:“你狗胆包天,竟敢逼良为娼!那女人是我亲戚,还有身孕,你还想不想活了?!”老板一听吓得魂都没了,忙说:“换一个,换一个好的。”军人不干,老板赶紧给他退钱,还送了他两条“金鹤牌”香烟。
第二天,老板把柯礼娟送到医院做B超,果然她已有将近两个月的身孕。老板害怕那军人再上门找茬,只得放柯礼娟走。
三、在洪妈家分娩
柯礼娟出了妓院,在一家餐馆打下手,三个月后肚子更大了,老板辞退了她。她断了生活来源,就沿街捡破烂,挺着个大肚子,身上背着寻找丈夫的牌子,肩上挂着装破烂的袋子,蹒跚在街头巷尾。这天她走到十字路口一个修鞋补伞的小摊前,再也走不动了。鞋摊的一位老妈妈见她这样子,就上前问:“妹子,看样子你都快要生了,怎么还满街捡破烂?你的家人呢?”
柯礼娟听老妈妈问她的家人,“哇”的一声哭起来,由于伤心过度,身子一软瘫倒在地上。老妈妈慌了,手足无措地呼叫:“妹子,你、你怎么啦?”过往行人见了说:“老妈妈,你女儿快生了,还不赶快送医院?”老妈妈说不是她女儿,这时修鞋汉子跛着脚送上一杯热茶、一个馒头,老妈妈喂了她几口水,吃了半个馒头,她才慢慢地苏醒过来。柯礼娟为了肚里的儿子,向老妈妈跪下说:“大妈,你救救我吧!”老妈妈同情地说:“妹子,你有什么为难之事尽管说,我会尽力帮你的。”柯礼娟就把自己的不幸遭遇说了。
老妈妈姓洪名秀,听了她的不幸遭遇,哽咽着说:“孩子,你要不嫌弃我家穷,就先住在我家,等生下孩子再说。”说着指着跛脚的小伙子说:“他是我儿子,我们母子俩以修鞋、补伞为业,生活虽然清贫,粗茶淡饭还是吃得上。”柯礼娟感激地磕头说:“如果我今世无能,来世变牛做马也会报答你的。”老妈妈忙搀扶起柯礼娟,一步一挨地走回家。
老妈妈的家是两间破旧的木棚,她早年随丈夫从大陆到台湾谋生,后来丈夫病逝,儿子廖经仁患小儿麻痹症脚有残疾,就以修鞋补伞为生,28岁了还未娶上亲。柯礼娟不会修鞋补伞,就在家烧水做饭,使老妈妈和他的儿子能吃上热茶热饭。
邻居何大婶讥讽老妈妈说:“洪大姐,你时来运转,娶个媳妇带胎来呀?”又对廖经仁说:“跛子,你的运气真好,捡了一个现成的爸爸做。”老妈妈忙说:“你说什么呀,我是可怜她呢。”
柯礼娟在老妈妈家住了两个月就分娩了,生下一个胖嘟嘟的男婴,取名盼盼。柯礼娟坐月子时,老妈妈无微不至地关照她,廖经仁也替她端茶送水,陪她聊天。柯礼娟十分感动。
这天,老妈妈试探地对她说:“阿娟,你来我家这么些日子,对我儿子情况也了解。如果你不嫌弃我儿子脚拐,就做我的儿媳妇好吗?”
“不!”柯礼娟惊恐地说,“这是不可以的,我有丈夫,他就在台湾,他也一定在找我,我过几天就去找他。”
老妈妈疼爱地说:“我知道你有丈夫,可台湾这么大,要找到他不是件容易的事。你还是安心住在我家,一边慢慢打听你丈夫。既然你不愿做我媳妇,就做我女儿吧,我儿子廖经仁就是你大哥。”
柯礼娟叫了一声“妈”,又走到廖经仁身边腼腆地叫了一声“哥”!
柯礼娟有了落脚的地方,要把这一喜事告诉王勇。当她找到王勇的住处,才知道王勇重感冒住院了。柯礼娟买了些水果到医院探望,进了病房,见一年轻小伙在床前为王勇擦洗身子。柯礼娟一看呆住了,怎么会是他?原来这小伙正是当初劝她不要跳海轻生的王铭。“你怎么会在这里?”王铭也认出了柯礼娟,说:“我哥病了,来护理他。”
柯礼娟一听懵了,他们是兄弟?怎么会这么巧!王铭见柯礼娟来探望大哥,就问:“你和我大哥怎么认识的?”
柯礼娟当然不会说在妓院认识的,就说:“一天我在公园被歹徒非礼,是你哥救了我,才认识的。”
王勇听了柯礼娟编的美丽的谎言很高兴,转而又问:“你怎么认识我弟弟?”柯礼娟就把她当时没挤上渔船,要跳大海轻生,被王铭救了的事说了。
王勇听了高兴地说:“看来这是你俩的缘分,不如你和我弟弟先交朋友后结婚怎么样?”
柯礼娟说:“交朋友可以,结婚不行,因为我有丈夫。”
三人笑了。王勇的病似乎好了许多,三人一同进了晚餐,朋友交情更深了。
四、寻夫找妻阴错阳差
日转星移,转眼30年过去了。上世纪80年代春暖花开,冰河解冻,两岸民众可以自由来往了。柯礼娟迫不及待地登上了去香港的飞机,到了香港转机又乘长途汽车回赣南永丰村老家。村里的兆荣阿公热情地拉着她的手说:“礼娟啊!你终于回来了!”柯礼娟泪水涟涟地说:“阿公,杜业兴他回来过没有?”兆荣阿公说:“1949年杜业兴和你一同出走,不到半个月就回来了。他说你没挤上船,很牵挂你,他一到台湾没上岸,又乘坐返回的渔船回来了。他认为你没上船一定是回家了,可是回到家却不见你,又立马回到福建厦门寻找……”
柯礼娟惊讶地说:“杜业兴回来找我……”
“可不是!杜业兴找不到你,魂不守舍,简直要疯了,不停地念叨:‘柯礼娟,你到哪里去了?’”
柯礼娟一头扑进了兆荣阿公的怀里,就把她当时没挤上船,后来又改乘另一条渔船到台湾找丈夫的事说了。
兆荣阿公听了流下了浑浊的泪水,长叹一声:“造孽啊,真是造孽啊!”
柯礼娟又问:“杜业兴如今在哪里?我要见到他。”
兆荣阿公跺着双脚说:“他当时又回台湾找你去了,他想你不在家里,厦门也找不到你,断定你去了台湾。”
柯礼娟一听如坠入了无底深渊,无助地看着兆荣阿公好一阵子,硬塞了些钱给阿公转身欲走。兆荣阿公问她去哪里?她说:“回台湾找冤家。”
柯礼娟虽然没遇上丈夫,欣慰的是知道丈夫当时见她没挤上船,马上又返回大陆找她,之后又返回台湾继续寻找。她非常感动,第二天就登机返回台湾。
回到台湾,她一头扑进干妈的怀里,倾诉了兆荣阿公对她说的话。并表示不论千难万难,一定要找到丈夫。干妈、干哥听了很受感动,支持她的寻夫之举。
第二天,干哥买了一辆三轮车,把修鞋、补伞的工具放在三轮车上。他每天骑着三轮车,在车上竖着一块寻找妹夫的牌子,每到一处,一边摆摊修鞋补伞,一边竖起寻找妹夫的牌子,希望得到广大民众的关注。就这样一个个城市、一个个乡镇走下去,从台北走到台中、台南。三年来历尽千辛万苦,但仍然杳无音讯。
1996年,柯礼娟又一次回到赣南老家,问兆荣阿公:“这些年杜业兴可曾再次回来?”兆荣阿公说:“杜业兴去年又回来了一次,听说你也从台湾回来找他,立马又飞回台湾找你去了。”
柯礼娟得知丈夫与她再次阴差阳错地擦肩而过时,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下来。又问兆荣阿公:“他可曾说在台湾住什么地方?我几乎跑遍了整个台湾,怎么就没有找到他?”
兆荣阿公抹了把泪水说:“他、他蹲了三年大牢,难道你到大牢去找他?”
柯礼娟一听打了一个寒噤。他蹲了三年大牢?是偷盗、嫖娼、吸毒、打劫……?一阵昏眩,差点跌倒,好在兆荣阿公拉了她一把。柯礼娟清醒过来,又问兆荣阿公:“他犯了什么罪?”兆荣阿公说:“不知道。”
柯礼娟回到台湾,打听到杜业兴是在台中第三监狱服刑的,就赶到第三监狱了解丈夫犯了什么罪,竟然判了三年重刑。监狱有关人员说,他开黑车,轧死了一位中年妇女后逃逸,情节严重,重判三年。柯礼娟得知不是刑事犯罪,稍微平静了些。她问监狱管理人员:“杜业兴的户籍在哪里?我要去找他。”人家告诉她说:“他没有户籍,是从大陆偷渡来的黑人,已遣送回大陆了。”
柯礼娟一听二话没说,转身离开了监狱,又一次飞回到赣南老家。她急切地问兆荣阿公:“听说杜业兴被台湾当局遣送回来了,现在人在哪里?”
兆荣阿公怔怔地看着她说:“他被遣送回来了?没有呀!”
柯礼娟一听说没有,急了,就把她到台中第三监狱了解到的情况说了。兆荣阿公一片茫然地说:“他被遣送回来了,我怎么不知道?”柯礼娟简直要疯了,歇斯底里地呼喊:“为什么会这样?业兴,莫非你是在和我捉迷藏?”
在兆荣阿公的安慰劝说下,柯礼娟渐渐冷静下来。她仔细回想了一下,既然丈夫没有被遣送回来,一定还在台湾。她别过兆荣阿公,又飞回台湾。
五、鱼馆喜相逢
柯礼娟回到台湾,不知丈夫究竟在哪里,她精神萎靡,不思饮食。一天王勇和王铭两人来到柯礼娟住处看她,得知情况后说:“台北新开了一家‘赣南美食鱼馆’,台湾赣南人不少,都喜欢吃家乡的美食鱼。你不如到那家餐馆去打工,可顺便向赣南人打听你丈夫的下落。”
柯礼娟一听喜上眉梢,“赣南美食鱼餐馆”是民国初年她丈夫的爷爷在家乡首创的美食鱼餐馆,现在有人在台北开美食鱼餐馆,会不会是杜业兴家什么人开的?她托人打听台北那家“赣南美食鱼餐馆”的老板是谁;经打听得知,老板是赣南人,姓傅名叶新。柯礼娟听了这个姓名,摇了摇头,也没再追问了。
经王勇介绍,柯礼娟进了“赣南美食鱼餐馆”打工。餐馆一位名叫邓德士的副总管,见她虽然已年过6旬,但身体还硬朗,又是赣南老乡,就收下了她。她每天在餐馆打下手,干那些扫地、抹桌、洗碗等零活。她一边做事,一边注意来往客人中有没有杜业兴。
“赣南美食鱼餐馆”的生意很好,食客大多是赣南人。柯礼娟突发奇想,丈夫的爷爷是“赣南美食鱼餐馆”的创始人,她是创始人的孙媳妇,传到他父亲杜庆来手上时,她也掌握了美食鱼的烹调技能,何不自己也开一家美食鱼馆,用上他家祖传的绝招,一定会赢得更多的客人。
柯礼娟回到家,把自己的想法和干妈说了。干妈、干哥及儿子盼盼都很支持,可是钱呢?初步估算投资至少要200万元台币。到哪去弄200万元台币?全家人一筹莫展。柯礼娟突然想到了王勇,就找到了他,把她想创办“赣南美食鱼餐馆”但没有启动资金的事说了。王勇一听很支持,慷慨解囊,和弟弟王铭凑足了200万元台币。
柯礼娟辞掉了“赣南美食鱼餐馆”的工作,和儿子盼盼在桃园开始了“赣南美食鱼餐馆”的筹建工作。她租店面,搞装修,购设备,请员工,忙乎了两个多月,一切就绪开张了。为了不和台北开办的“赣南美食鱼餐馆”招牌雷同,取名为“赣南美食鱼客家风情餐馆”。
客家人数众多,分布面广,包括赣、闽、粤、湘、台以及新加坡东南亚等地,是一个庞大的群体。廖经仁干哥脚跛,就坐堂接客收钱开票。餐馆招收了三名赣南厨师,柯礼娟亲自指导厨师的烹调作业,从严要求,一丝不苟;盼盼鞍前马后地跑采购,雇了八位小工六位接待小姐。接待小姐一律按客家妹子打扮,土布黑头巾,花边围裙,银链吊带,银质大颈箍,颈箍上还挂着大银锁。正宗的客家妹子很惹人喜爱,因此餐馆生意十分红火。
“赣南美食鱼客家风情餐馆”赢得了民众的好评,生意越做越大。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不少台北客人驱车来到桃园“赣南美食鱼客家风情餐馆”用餐,也不知道是来吃美食鱼还是来欣赏客家妹子的。“赣南美食鱼餐馆”的生意大幅下滑,副老总邓德士傻了眼。老总傅叶新一直在新加坡经营“赣南美食鱼餐馆”,听说台北餐馆的生意被桃园一家餐馆抢走了的事,感到不可思议,回台湾后亲临桃园“赣南美食鱼客家风情餐馆”,想看看这家新开的餐馆究竟有什么独特之处。
傅叶新为了不被别人认出来,作了一番特殊的打扮:身穿一套白色西服,打着玫瑰红领带,头戴银灰色礼帽,鼻梁上架着一副大墨镜,手持文明棍,嘴上叼着雪茄烟,活像一个华侨。他和邓德士两人进了“赣南美食鱼客家风情餐馆”,要了间豪华包厢。客家妹子打扮的服务小姐忙上前问:“两位先生要品尝什么鱼?”傅叶新说:“凡是你店里有的都端上来。”服务小姐怔了一下,说:“我们餐馆有32样美食鱼。”“那就32样都来一个。”“请问先生多少人用餐?”“这你就别管了,叫你上你就上,怕我们没钱是不是?”
不多时各样美食鱼陆续端了上来,傅叶新和邓德士两人每道菜品尝一点,看看客家风情餐馆的美食鱼和他们的美食鱼有什么不同。一入口,感觉两家的品味都一样,都是正宗的赣南风味,两人心中就犯疑了:莫非客家风情餐馆盗取了他们餐馆的配料秘方?
这时邓德士想起来了,曾有位名叫王水英的女人在他们餐馆打工,后来辞了工作,莫非是她在桃园开了这家鱼馆?两人就向服务员提出要见餐馆老板。不一会,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妇走了出来,见了两位客人问:“你们两位有什么事?莫非美食鱼不合口味?”
傅叶新怔怔地看着女老板,好一阵子才问:“老板娘尊姓大名?”“我叫王水英,你们是……?”
“他就是台北‘赣南美食鱼餐馆’的老总傅叶新先生。”邓德士指着傅叶新介绍说。
傅叶新问老板娘:“你怎么也开起‘赣南美食鱼餐馆’?”“我怎么开不得?”“你是从哪里弄到烹调技术的?莫非在我餐馆打工时窃取了我店配料秘方及烹调技巧?”“笑话!我丈夫的爷爷民国初年,就在赣南老家开了‘赣南美食鱼餐馆’,我倒要问你是从哪里窃取我们家祖传的美食鱼烹调技术的?”
傅叶新一听,睁大双眼盯着她好一阵子,惊叫一声:“你是柯礼娟?”
柯礼娟也认出了他,一拳打在他肩胛上说:“冤家!怎么会是你?又怎么开起‘赣南美食鱼餐馆’来了?”说着泪水夺眶而出。
杜业兴摘下墨镜,禁不住老泪纵横。他说自己几次回大陆找她,都阴差阳错错过了,就开了“赣南美食鱼餐馆”,想通过餐馆的名声和赣南老乡找到她。柯礼娟又问:“你为什么名字也改了,叫什么傅叶新?”“因为在台湾我是黑人,坐牢时名叫杜业兴,出狱后遣送我回家,我逃了出来,才改名叫傅叶新。‘杜业兴’,‘傅叶新’,口语听起来不是差不多吗?”
原来是这样,柯礼娟恍然大悟,惊喜的泪水涌了出来。杜业兴帮她抹去了泪水问:“你怎么也开了‘赣南美食鱼餐馆’?姓名也改叫什么王水英?”
柯礼娟说:“我在台湾也是黑人。我每次飞回大陆,都是王勇大哥用他女儿王水英的名字代买的机票,所以就叫王水英了。至于开美食馆也是为了找到你,为了不雷同你餐馆的招牌,就加了‘客家风情’四个字。”
两人说着情不自禁地紧紧拥抱在一起,悲喜交加。杜业兴说:“自从1949年你没挤上船到今天2000年,已经整整50年了,你一个年轻美貌的姑娘变成老太婆了。”柯礼娟说:“你别光说我。你当年是个多英俊的后生,如今还不是个糟老头……”两人又哭又笑,就像回到了当年的年轻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