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录音
每天早上,孙紫玉总会把录音笔小心翼翼地放进女儿欣怡的书包夹层里。放学以后,她又会把录音笔拿出来,认真地听上一遍,有时是快进,有时是正常播放,直到没发现什么异样了,才把录音洗掉,重新放好。
这些年幼儿园的变态新闻特别多,做家长的焉能不提心吊胆?
女儿就读的展翅幼儿园还算正规,但最近传出来的一些消息,让她依然感到不安。比如说,有家长传言说园长厚此薄彼,也有人说园长鼓励老师体罚小孩等等。孙紫玉更加觉得,放置录音笔是非常必要的。
今天孩子回来时鼻青脸肿的,问小欣怡,她说是自己摔跤摔倒的。孙紫玉不信,打电话问老师,老师非常抱歉地说,排队做早操时,欣怡自己跑得急,摔倒了。
放下电话,孙紫玉还是将信将疑,于是她把录音笔拿出来听。开始时很正常,突然一个凶恶的女子声音传了出来:“你这个臭婊子,给我***吧!”接着,是“啪”的一声响,然后是一个女孩“嘤嘤”的哭声。
女孩的哭声时高时低,从录音笔里传出来,有点变形,听不出是谁的声音。接着又是“砰砰”的声音,听着像是老师揪着孩子的头发往墙上撞,那女孩哭得更厉害了。孙紫玉听得汗毛倒竖,一股怒气向脑门直冲,这个账,一定要跟幼儿园算清楚!
随后她冷静下来,决定再问清楚一点。她问欣怡今天有没有哭,欣怡眨巴着眼睛说:“当然哭了,摔得那么疼。”问真的是摔的吗,女儿就开始不耐烦了,用大人的语气说:“妈妈,你不相信我。你不是个好孩子。”
孙紫玉还是相信录音笔不会说谎,就问女儿:“老师是不是让你保守过什么秘密啊?”欣怡说:“当然啦,我是老师的好朋友,老师让我们保守秘密,还拉过手指头,说一百年不变呢。”
孙紫玉这下有点明白了,她相信,即使不是欣怡被虐待,也肯定有其他的孩子遭受不公,她决定向幼儿园讨回公道。
第二天,孙紫玉来到幼儿园,副园长卢琦接见了她,但她坚持要见园长,卢琦就把她带到了园长办公室。园长叫刘清芳,一个非常干练的女人。刘清芳听了她的话后,马上打电话给小欣怡的老师,之后说:“老师说您的孩子是自己摔倒的,当时还有很多人看到了,都可以替她做证明。”
孙紫玉底气有些不足了:“可是……我听说有老师虐待小孩,揪着孩子的头发,把她往墙上撞。不知有没有这回事?”
刘清芳看着她,眼神中充满着凌厉:“这事是你孩子说的吗,还是你想当然?”
孙紫玉耳边响起了录音里小孩的哭叫声,也来了自信:“绝不是想当然,我是有证据的!”
刘清芳问她要证据,孙紫玉就把录音放了出来。刘清芳听了,却不动声色:“既然你说你的孩子被虐待,那你知道大概是在什么时间段吗?”
根据录音笔的时间,大概在上午九点十五分左右。刘清芳马上打开监控录像,录像里明明白白显示,在九点十五分左右,欣怡所在的中三班全都外出做游戏了。孙紫玉这下呆住了,如果这是真的,那录音笔里的内容又是怎么回事?
刘清芳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打开一个视频,说:“你看看,你所谓的证据是不是这个?”视频里出现了一个老师在虐待孩子,但很显然,这个视频只是一个案例视频。看来,是幼儿园在播放这个视频的时候,声音刚好被录音笔录了进去。
刘清芳冷冷地盯着她:“明天你就带你的小孩转园去,我们这里不欢迎间谍一般的家长。”
二、神秘人
孙紫玉的嘴在发苦,她的本意只是想警告一下幼儿园,没想到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时,手机短信响了,她机械地拿起来看了一眼,突然像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根稻草。
她舔舔嘴唇,说了一句:“园长,你记得四月三日在幼儿园发生的事情吗?”
刘清芳一听,这干练的女人马上被抽掉了一根筋似的,软倒在椅子上。“你、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她费了好大劲,才挥挥手:“算了,你的孩子不必转园了,我会派最好的老师来教她的。”
孙紫玉出了幼儿园,迫不及待地再看了一次短信,短信上写着:“不想孩子退学是吧?那你对园长说:你记得四月三日在幼儿园发生的事情吗?”
就是这条莫名其妙的短信,扭转了整个局势。可孙紫玉连一点胜利的喜悦感也没有,反而感到很恐怖,好像有人在随时窥伺着自己,这个人是谁?为什么一提起四月三日,园长就如此恐慌?她找了个隐秘的地方,按着短信的号码打了回去。
“难倒了不可一世的园长,很爽是吧?”电话的那头,是奇怪的变调声,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楚。
孙紫玉问:“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帮我?还有,那幼儿园四月三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声音说:“你不需要知道太多。接下来,园长会找你谈判,你就说我手上有段录音,然后问她要二十万。”孙紫玉一惊:“那我不成了勒索了?”
那声音说:“这不是勒索,是交易。她心甘情愿给的,放心,我不会忘了给你好处费的。”孙紫玉大吼:“我不要,我不要……”但对方已经挂电话了。
果然,刘清芳很快打电话给孙紫玉,约她见面。孙紫玉把神秘人的话传达给她,刘清芳沉默了半晌,盯着她问:“你说的都是真的?”
孙紫玉点点头。刘清芳说:“那好吧,那人有没有说怎么付钱?”孙紫玉正要说“他没说”,手机信息便“嘀嘀”地响了,她拿起来看了,说:“那人让你在明天晚上十点,把钱装进绿色的环保袋,放进城中公园东门第三个垃圾桶里。”
这人真的好像无处不在,孙紫玉感到头皮阵阵发麻。反而刘清芳情绪安定很多,她在思考下一步该怎么走了。
第二天晚上,月黑风高,城中公园已是寂然无声。刘清芳提着一个环保袋子,走到第三个垃圾桶边,“哗啦”一声投进去,转身就走开了。但她并没有走远,而是躲在不远处的树丛中偷看。
这时,有个流浪汉模样的人走了过来,在垃圾桶边鬼鬼祟祟地左瞄右瞧,嘴里嘟囔了一句:“真的有啊。”说着提起袋子,就快步走开了。
刘清芳三步并作两步赶过去,那流浪汉发现后猛跑起来。刘清芳正在拼命追赶,那流浪汉突然摔了个狗啃泥,接着是一个威严的声音:“别动!警察!”
是谁报了警?刘清芳正疑惑,当她在人丛中发现孙紫玉时,气得肺都炸了:“是谁让你多事的?我说过了,这事不用你管。”
孙紫玉低着头,说:“我是怕被人告勒索了。现在好了,人也被抓住了。”
这时,流浪汉惊得浑身发抖:“不关我事,不关我事,是有人跟我说,这个垃圾桶里有很多的钱,叫我过来拿的。”警察问拿了钱交给谁,流浪汉说:“没说交给谁啊,他说我可以随便花。还说什么缺德园长的钱太多了,分点给我们也是应该的。”
刘清芳更恼了:“什么缺德园长,胡说!那人呢?他长什么样?”流浪汉说:“他戴着帽子和口罩,加上天黑,我什么都看不到。不过,我猜她应该是女的,因为她压低了嗓子说话,但听起来还是尖尖的。”
“女的?”刘清芳愣住了。
流浪汉又说:“她还说,如果遇上很多人的话,让我放一段录音给大家听。”说着,掏出了一个MP3,刘清芳惊慌失色,伸手来抢:“千万不要——”
但此时录音已经播放了,一段销魂的女子的呻吟声传了出来,大家脸色一红,一起把目光投向了刘清芳。
但奇怪的是,刘清芳的脸色变得古怪起来,喃喃地说:“奇怪啊,不是这一段啊!”
三、谍影重重
尽管公安局鉴证科也证明了那段录音的主角并不是刘清芳,但刘园长最近的负面新闻太多了,上头决定给她做工作上的调动。刘清芳这次回来,被视作“收拾包袱走人”。她把副园长王子涵叫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刘清芳说:“子涵,我已经跟上头说了,这次我调动后,由你来做园长。”王子涵很吃惊:“卢琦一直是业务副园长,是你的左右手,怎么会提拔我,而不是她呢?”刘清芳说:“你有所不知,卢琦业务水平是不错,但投诉也多,我这里整理好了一份投诉材料,上头准备要的。放心吧,你行的。”两人又聊了一阵子,刘清芳还有事忙,两人先后离开了。
没多久,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打开,有个人闪了进来,到处翻找起来。正忙得满头大汗,突然一个声音传来:“你要找什么?是投诉材料吗?”
那人一抬头,眼前赫然是刘清芳、王子涵,还有一个,居然是孙紫玉。
她愣了愣,很快说:“园长你回来了,我想找找学生的花名册,你放在哪里了?”
刘清芳冷笑:“学生花名册不是在你办公室吗?卢琦,你就别装了。”说着伸手在桌子底下摸了一阵子,掏出了一个微型的窃听器。“这回,还不人赃并获?”
卢琦还笑得出来,她说:“园长,如果随便栽赃就能定罪的话,这世界上该有多少冤假错案啊!”但她话没说完,身上的手机响了,她拿出来一看,脸色都变了,因为这不是她常用的那个号码,而拨号的人,赫然是孙紫玉。
孙紫玉拨的,就是那神秘人的号码。
刘清芳这些天可真是挺郁闷的,这社会上不少的流言,半真半假,可都指向她一人。于是她怀疑家长中有人给孩子装了窃听,于是乘着孩子都进行户外活动时,她播放了虐童的案例视频,希望能把这窃听的人找出来。
于是孙紫玉浮出水面来了。但万万没想到的是,孙紫玉在神秘人的指示下,抛出了撒手锏。刘清芳只好屈服,乖乖给钱,想拿回那段录音。
但让她难以意料的是,那拿回来的录音,并不是她想要的那一段。而神秘人的目的也挺奇怪的,他并不是为了钱。从他给流浪汉录音的举动来看,他更像是为了搞臭自己。刘清芳这下醒悟了,这个神秘人,就是自己身边的人。而从孙紫玉接到短信,对方掌握“四月三日录音”的情况来看,那人极有可能在自己办公室装了窃听器。
当刘清芳锁定目标后,就和王子涵来了一出“引蛇出洞”……
卢琦低下了头,她机关算尽,想要搞臭刘清芳,并取而代之,但现在前功尽弃了。刘清芳却不想为难她:“卢琦,你把录音给我,我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
卢琦摇摇头,说:“刘清芳,你现在还不明白,很多时候,纸,是包不住火的。”她原来不公布那段录音,是因为那是一段办公室里猥亵小孩的录音,公布的话,对整个幼儿园,对她即将的接手都不利。但现在,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猥亵小孩的人,正是刘清芳的丈夫。刘清芳本想竭尽全力维护他,可现在,她真的无能为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