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校长这会儿成了香饽饽,原因是他掌门的城关小学成了这个县最有名气的学校,据说,进了这所学校的学生,今后大多都能考上重点名牌学校。因此,学生家长们想尽办法四下活动,只要李校长在哪里出现,哪里就有学生家长们追踪的身影,目的就是想让李校长接纳他们的孩子。
今年,这里谷雨前产的“神山”牌“高山云雾”茶价格飙升,每斤飙到了千把元,一时变身为贵品。因此,向李校长送“高山云雾”的家长络绎不绝。城南有一户人家有个八岁的儿子,父亲刘永林和母亲叶笑影都在外面做生意,他们最大的愿望就是把孩子送进城关小学读书。这天,刘永林在外做生意还没有回来,叶笑影可是在家急得不行。她听人说,插班的学生马上就将被禁止,再不努力,孩子的事就要成为泡影。叶笑影跺着脚给刘永林打电话,可这该死的手机一直都关机。没法子,叶笑影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她自作主张风风火火赶到茶叶市场准备买些茶叶送给李校长。来到市场东瞧西看,她见大多茶叶店的产品都不咋的,就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妇女店里的“神山”牌“高山云雾”茶质量上乘。于是,叶笑影便探上身去。见来了客人,女店主即刻迎了上来,叶笑影上前仔细一看,这茶叶委实不错。于是,也不问价钱,张口就让女店主称两斤。在装礼盒时,叶笑影发现盒子的一头有些破损,便要求女店主换礼盒。女店主一脸为难地说:“哎呀,真不好意思,眼下这店里就这一只礼盒了,要不,你下午来提货,我中午回去给你取来?”叶笑影因为急着要把东西送出去,就告诉说等不及了。这下女店主劝说道:“只要东西贵,不在乎外包装,就像你,人长得这么漂亮,随你穿啥衣裳都叫人喜欢。”经女店主这么一说,叶笑影还真就要了这个礼盒了。她急匆匆地付了两千元钱后,就紧赶慢赶地把“高山云雾”往李校长家送去。
这会儿,李校长吃了中饭后正在家午休。刚在沙发上躺下,门便被人敲响。开门一看,见一个女人汗津津地拎着个大礼盒站在门口:“哎呀李校长,总算找到您了。”李校长“嗯嗯”地答应着,把来人让进了屋。女人自我介绍说,她叫叶笑影,是孩子某某的母亲,接着便自来熟地拉开了家常:“您家少夫人我可从没见过,她叫啥名字啊,怎不见她在家?”“哦,她叫洪雪英,原在县毛纺厂工作,下岗后自己做点小生意,还没回呢。”李校长说着给客人倒来了茶。闲言扯到这份上,叶笑影觉得应该单刀直入说明来意了,于是便三言两语把心中的实底托了出来。李校长尽管心中对叶笑影这位不速之客的来意猜得八九不离十,但当听到对方明言明语地说出来时,这头还是有些大。便说:“眼下要来这所学校的学生潮水般涌来,我这个校长也被搞得焦头烂额,就连休息也受影响!”叶笑影见对方不冷不热的态度,不咸不淡的话语,弦外之音,是要拒绝她的孩子。于是,便求爷爷告奶奶地说了些请李校长帮帮忙之类的话,随即恰到好处地起身告辞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叶笑影觉得应把去过李校长家的情况跟老公通个气,然而,翻遍了衣裤的口袋,再翻手提包也不见自己的手机。回到家里一看,手机正在茶几上躺着呢。原来,是自己出门时走得急,把手机落家里了。当她再给刘永林打电话时,可老公的手机还是提示关机。其实,刘永林在外面也挺惦记儿子入学的事,他刚要给叶笑影打电话,手机却没电了。东找西找,找到了一部公用电话,可一连拨了多次,老婆的电话都无人接听,打家里座机,也是如此,刘永林心里那个急啊。
洪雪英做完上午的最后一笔生意后,便回家去吃午饭。双脚刚迈进家门,就见自己的校长老公刚从沙发上起来。洪雪英一眼就看到了茶几旁边的“神山”牌“高山云雾”的礼盒,便惊奇地问老公:“咦?这哪来的?”李校长揉揉眼睛,有些不屑地说:“还不是学生家长送的。”“啊?这好啊。”洪雪英喜出望外,“家里这么多货都快卖完了,我正愁弄不到好货呢,你不知道,今年咱这‘神山’牌‘高山云雾’有多俏,午饭前,咱店里连最后一只破礼盒都被一个女人给提撸走了,连个价都不用问的。”洪雪英说着拎起了茶叶盒仔细地看起来。这一看,洪雪英顿时惊呆了:“喂,老公,这盒茶叶就是从咱店里买的,你看这商标,还有这头上破损的礼盒。这送来的是不是一个头发扎着锅帚把把的三十几岁的女人?”李校长不以为然地说:“是的。”“啊呀,巧啊。”洪雪英兴奋地放下礼盒说:“想不到推磨似的,又物归原主了。”李校长也觉得好笑:“这真是富有戏剧效果啊!”“照你这么说,这是一场戏?”洪雪英幽默地问老公。李校长这会儿完全被这风趣的噱头提起了精神,大发感慨地说:“可不是一场戏咋的,哎呀,当下,不少人都在演戏啊!不过,这‘高山云雾’咱可不能再收,廉洁自律,咱可不能当出头鸟啊!”洪雪英听后不以为然:“这么些年形成的风气,哪能说改就改了?”说着,乐呵呵地收起了礼盒,吃饭去了。望着老婆心满意足的背影,李校长不无自嘲地摇了摇头,说:“那就从这‘高山云雾’改起吧,你把它放着,待学生家长送学生来时把它给退回去。”
太阳偏西时,洪雪英的店里突然闯进个猴急猴急的人来,看样子好像是来买茶叶的。洪雪英见状连忙搭讪:“喂,上好的‘高山云雾’哎!”那人问:“多少钱一斤?”“一千块。”“你给称两斤。”那人指使着说。洪雪英即刻说:“这刚称过,正好有两斤,连礼盒都装好了的。”那人看了看有些不乐意,斜了斜眼说:“这装的破礼盒还要这么多钱,减五十块钱吧。”“什么?”洪雪英把眼瞪得溜圆,说:“减五十块?亏你说得出,这可是‘神山’牌‘高山云雾’,就这破礼盒人家也是抢一样地拿走,你要还是不要?”那人听了心中一阵添堵:“‘高山云雾’就不可以便宜啦?难道是棺材板上钉铁钉啊,钉死啦?”这下洪雪英也火了,跺了跺脚喷着唾沫星子说:“要钉棺材板上你家钉去,这茶叶你要还是不要?告诉你,两千块,一分也不能少!”这时,那人那个气呀,一下子血涌脑门,脸上肌肉都颤抖起来,气急败坏地说:“别处要是有这同样的货,我才不会到你这冤家门上来作孽呢!”说着,掏出一把钱来数了数后狠狠地甩在柜台上,拎起礼盒愤愤地走了。那人气鼓鼓地把礼盒拎进了小车,又找了一家小吃店吃了饭,才开车来到了一个小区。当他拎着礼盒咚咚咚地敲响了一家住户的门时,屋里即刻有个女人应声:“谁啊?”“这是李校长家吗?”来人问道。屋里女人又应声说:“是的是的!”呼地一下门开了,女人探出头来。来人随即问:“请问李校长……”来人话没问完,对方女人已黑下脸来:“怎么,是你?”“啊,你是……”来人定睛一看,开门的女人正是刚才那个卖茶叶的,顿时,五官都僵住了,手中的“高山云雾”礼盒也不由自主地滑落在地。顿时,他扔下礼盒,像做贼一样,“噔噔噔”没命地逃离了李校长的家。
原来,去李校长家送“高山云雾”的那人正是刘永林。他灰溜溜地赶回家,见到了老婆叶笑影后的第一句话就说:“哎呀倒大霉了,翻车了!我买‘高山云雾’去送李校长,却买到了他老婆的店里,还跟他老婆吵了一架,谁知送到李校长的家,开门的竟然也是他老婆!哎呀……”刘永林懊恼地捶着自己的脑袋。叶笑影听后眼睛都瞪圆了:“什么?你又去送‘高山云雾’了?我已经送过了呀!”“啥?你已经送过了?”刘永林更把眼睛瞪得牛眼般大。叶笑影随即埋怨说:“我知道你这之前曾打过我电话,但我出门时手机忘家里了,不过我送‘高山云雾’前后也打过你电话呀,你为啥一直都关机呢?”“哎呀,”刘永林痛苦地说,“我那不是手机没电了吗,哎呀呀呀呀……”他懊丧地叹息着,顷刻间,脸都发绿了。而此刻,洪雪英高举着那盒“高山云雾”正兴奋地对校长老公说:“哎,老公,你快看哎,这又是刚卖出去的那盒‘高山云雾’哎,哎呀这是咋的啦?这‘高山云雾’像钟摆似的,摆来摆去又回来了!”“啊?我叫你把‘高山云雾’放着的,你怎么又拿回店里去卖了?”李校长见状,非常生气。洪雪英还是不以为意,嬉皮笑脸地说:“嗨,就你认真,这收点茶叶算啥呀!”“不能收就是不能收。”李校长可火了,粗着嗓门说:“你再收,我跟你离婚,你想办法把这‘高山云雾’给我送回去,要不我跟你没完!”李校长的余音在屋里嗡嗡回响,洪雪英这才感觉到老公这回是玩真的了,她不敢怠慢,提起“高山云雾”就出门去送还原主。李校长见状,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