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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敬事房》

  少年总管
  
  韦公公的病越发重了。皇上先后遣了三个太医过来,都摇摇头走了。作为执掌敬事房二十年的老总管,弥留之际,望着榻前最小的太监小沈子,眼里多了几分怜爱。
  
  他说:“万岁爷亲自派太医来,你道是对我的恩典么?错了。他是怕我乱说话。敬事房是个很奇怪的地方,管着皇上的那档子事。你今年方才十五岁,本本分分做个小太监,也还罢了。只怕,皇上和后妃们都放不过你啊。”
  
  年纪尚幼的小沈子如何听得懂这番云遮雾罩的话,正要细问,韦公公已大去了,他不由哭泣起来,又不敢高声。
  
  小沈子本是民间一位郎中的后人,这郎中有一年犯了官司,被押到菜市口一刀砍了。小沈子孤苦无依,竟自阉自身,入宫当了太监。可巧韦公公是个名符其实的药罐子,小沈子懂得不少民间偏方,平时没少精心侍奉他,故此两人关系情同爷孙。
  
  敬事房一干人等正在忙乱,忽听外面姜侍卫喊道:“皇上驾到!”霎时间房中跪倒乌压压一大片太监。皇上并没有进来,只是在门外低低嘱咐着,丧事要办得体面些。随即又唤小沈子近前:“听说你小小年纪就少年老成,为人谨慎,也罢,敬事房总管不可一日空缺,你来接替罢。”
  
  要知道敬事房总管乃是宫内四大执事之一,非同小可,哪有十五岁少年就能当的?小沈子不由傻呆呆发愣,幸亏旁边姜侍卫一向交厚,低斥了一声:“还不谢恩?”小沈子一个头磕下去,再抬头,皇上已去得远了。
  
  小沈子年纪虽幼,但当了敬事房总管,无论大小人等,都要称一声“沈公公”。就连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谁敢不巴结一下?才几天不到,他的房中就堆了不少别人送的各种珍玩,不过他少年心性,也不觉得多么喜爱。
  
  八月的一天,景春宫慧妃来探。她本是杭州人,见了同出杭州的小沈子格外亲热,拿出一包杭州名吃酥油饼来,轻轻道:“这吃食是我专门着人从杭州吴山买来的,每吃一回就分外想念家乡。”说着说着,眼圈就有些见红。小沈子不由也被勾出思乡之情,一口糕噎在嘴里,不觉难以下咽。
  
  慧妃见状,不由心下暗喜,忙屏退左右,悄悄对小沈子道:“不瞒沈公公,我自进宫,只是三年前侍奉了万岁两回,以后就再无机会。故此请你呈上名牌时,把我的牌放在皇上右手第一个。若能如愿,定当后报。”
  
  所谓名牌,乃是上书宫内各嫔妃名号的象牙小牌,每日等皇上用完晚膳后,由小沈子呈到皇上面前。若皇上挥手,名牌撤下;若翻转某个妃子的名牌,那么当晚就要由这个妃子侍寝。小沈子初掌敬事房,哪知道名牌排序之道,只是照以前的顺序呈上去,如今听慧妃讲述,又被对方以同乡之情打动,不由就答应下来。
  
  当晚,小沈子果然把慧妃的牌子放到右手第一,皇上本来全无兴致,忽地见到慧妃牌子,心念一动之下,就翻了过去。小沈子立即差人通知慧妃香汤沐浴,随后又着扛妃太监,把赤条条的慧妃毛毯一裹,送入皇上寝宫。半个时辰后,小沈子高喊一声:“是时候了!”皇上在房里一击掌,扛妃太监进去依旧把慧妃裹了,送回原来宫室。最后,身为敬事房总管的小沈子记下八月的某一天,皇上临幸慧妃一次。这样整个程序就算结束。
  
  小沈子还道自己既做了好事,又还了人情,不料第二天刚刚吃过早饭,姜侍卫就匆匆跑来,说周皇后宣他立刻觐见。眼见姜侍卫面带惊慌,他就悄悄打听了一下到底是什么事情。姜侍卫同样出身杭州,平日里一向把小沈子当亲弟弟看,可谓交情莫逆,便悄悄透了个底:“我听说,有人密报给周皇后,昨晚伺寝的是慧妃,她就大怒,连随身带的玉佩都摔了,这一趟你可得留神。”
  
  小沈子一颗心,不由得就通通跳起来。难道说,韦公公临终前的那番话应验了?
  
  更改记录
  
  来到周皇后所居的坤宁宫,小沈子一个头磕下去,连头都不敢抬。半晌,就听周皇后说:“你是皇上钦点的,年纪又小,本宫就不多说了。只是以后名牌的顺序,还是按韦公公在世的排法,万万差错不得。退下吧。”
  
  小沈子暗暗擦擦头上汗水,正要倒退着出去,皇后又说了:“听说妃嫔们送你不少好东西,让你吃人家的嘴软。本宫也赏你一件吧,只是以后切不可乱收别人的东西。你且瞧瞧,我这里有什么喜欢的?”小沈子这才抬头细看,看到皇后案前放着一方玉佩,只是缺了一角,大约就是方才生气时摔碎的。心道要个破损的东西,皇后一定不会发怒的,就道:“奴才谢娘娘恩典,能否赏奴才这方玉佩?”
  
  周皇后先是一怔,随即笑道:“你倒有些眼力,不赏你倒显得本宫小气,就给了你罢。”
  
  出了坤宁宫,姜侍卫正等在外面,见状连忙走过来,询问刚才觐见情景。小沈子一说,他附耳道:“周皇后以前嘱咐过韦公公,把相貌普通的,还有皇上不喜欢的嫔妃排前面。皇上又一向不重声色,不肯刻意翻后面的牌子,所以越是貌美的妃子越轮不到,以防她们专宠。这一回她赐你玉佩,就是让你按老章程办事。”
  
  原来是这样,小沈子倒不以为意,人家是主子,自己只是个奴才,怎么吩咐怎么来吧。
  
  又过了两月有余,这一天,慧妃再次来访。一见面依旧屏退左右,拿出杭州酥油饼来给小沈子吃。小沈子见状哪里还敢接,苦着脸道:“慧妃娘娘你就饶了我吧,上回吃了你的饼,差点捅出大娄子,我是说什么都不吃了。”
  
  慧妃脸上就罩起了一片寒霜:“这饼你不敢吃也得吃。实话说了,我让你给我办一件事,三天之内,把你记载的那段临幸记录,八月十九改成六月十九!如若不依,我就到皇上跟前说,上回你改牌子顺序,乃是收了我的重金贿赂!你想想看,皇上会相信妃子还是一个小太监?”
  
  小沈子不由暗叫一声苦,他年纪虽幼,但也知道十月怀胎的道理。分明是慧妃跟别人珠胎暗结,眼看肚子越发大了,这才先是让自己改了牌子,现在又让自己三天内改记录,这样孩子就会成为名正言顺的阿哥。要知道周皇后曾生下一位大阿哥,但不久就夭折了,慧妃生下的将是二阿哥,说不定将来就会登基坐殿!
  
  所谓临幸记录,是敬事房总管的一件重要事务,上面记录着皇上每一次对妃子的临幸日期,一向存放于库房铁柜之中。虽然作为总管的小沈子有铁柜钥匙,但库房钥匙却在四名看守侍卫手中。而且照规矩十天一次放记录,三天之内自己过去,他们也不会给打开库房。这么严密防守,就是为保证皇室血统的纯正。要想更改以前的记录,谈何容易?
  
  小沈子正要向慧妃诉苦,慧妃却给他留下个烫手大山芋后,径自走了。思来想去,他觉得还得从那四个看守侍卫身上着手,这自然少不了姜侍卫的帮忙。跟姜侍卫一说,他倒是想出个主意:“那四个兄弟我都认识,而且喜好推牌九,我去跟他们耍上一把,乘机拿了库房钥匙悄悄给你。你改完后,再还回来。”
  
  事情说定。姜侍卫果然去找四名侍卫赌博,吆五喝六之际,钥匙便到了他的手上。之后借着上茅房,把钥匙给了小沈子。小沈子避开侍卫们的视线,开了库房进去,打开铁柜,匆匆在“八”上加了一点一横,就成了“六”。正要开门出去,忽听外面一声呼喝:“皇上驾到!”随即就是忙乱的收拾赌具的声音。其中一名侍卫看见库房门鼻上的锁头虚悬着,“咦”了一声,竟咔嚓一声锁上了!
  
  皇上来倒没大事,只是随处走走,临走时派姜侍卫到养心殿值夜。等皇上和姜侍卫一走,四名侍卫又赌了起来。但小沈子被锁在仓库里,手里虽有钥匙,但窗棂很小,还是精铁所制,根本出不去。他勉强手拿钥匙从窗棂伸出去,想够着锁眼打开锁头,没想到手心一滑,钥匙竟掉在仓库之外。他不由悲叹一声,现在只能盼姜侍卫赶紧来开门了,要是四名侍卫先发现门外的钥匙,再发现被关在里面的自己,八个头也不够砍的啊!
  
  兔死狗烹
  
  又过了两个时辰,天色渐渐暗了。小沈子肚子饿得咕咕叫,就靠到门前向外面张望,看看姜侍卫来了没有。不想才往门前一靠,门竟自己开了,锁头和钥匙都在地上放着。他慌忙出了仓库,先把锁头锁上,又拿着钥匙给了养心殿值宿的姜侍卫。他问姜侍卫,是不是他偷偷跑到库房给自己开的门,姜侍卫连连摇头,说擅离职守是要杀头的,他哪敢啊。
  
  才过两天,宫里就传出慧妃有喜,第三天一大早,皇上就差人来取临幸记录。小沈子心底里替慧妃叫了一声好!真是老谋深算,把一场大祸轻轻化为泼天富贵。
  
  次年四月,慧妃就临盆了,诞下一位皇子。因为周皇后所生大阿哥夭亡,虽然排行在二,但这孩子是皇上唯一后人,大家自然赔上一万个小心,专管哺育二阿哥的宗人府,更是找来八个奶妈,以便轮流喂奶。
  
  小沈子这时又想起慧妃改记录之事,内心觉得对自己十分不利,但毕竟年纪尚小,想不破其中关节,就想找姜侍卫聊聊。不想姜侍卫不在侍卫房,同僚讲这几天姜侍卫好生反常,不当值的时候常常外出,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正说话间,姜侍卫已一步跨了进来,满脸都是喜气:“沈公公,刚才我去宗人府,正巧看到一个奶妈抱着二阿哥溜出房间,在僻静处竟掐起了孩子脖子!是我一声大喝,救下孩子,把奶妈抓了起来!”
  
  此言一出,同僚俱来祝贺,说他立了大功一件,不日定然升迁。小沈子也随声祝贺,然后拉他到另一个无人房间,想聊聊心中所虑,不料姜侍卫先讲了起来:“你道这奶妈为何敢干这大逆不道之事?当皇上审问她时,你猜她说了什么?”
  
  小沈子哪里知道,顺口问了句:“说了什么?”姜侍卫道:“刚说了一个字,‘七’,随即被皇上吩咐人拉下去砍了。”看看小沈子还是懵懵懂懂,姜侍卫解释起来:“七就是七王爷啊,皇上的大阿哥殁后,好几年没有子嗣,七王爷就想把自己儿子过继给皇上,以便将来继承大统。皇上始终未允,说过几年再说。现在有了二阿哥,七王爷眼见无法过继,便起了除掉二阿哥的野心。现在虽然证据确凿,但七王爷兵权在手,皇上不敢公然查问,所以只好装糊涂!”
  
  原来如此。事情虽出乎小沈子意料,但事不关己,他也无心深究,就说起了慧妃的事。姜侍卫想了想,道:“以六改八的那页记录还在吧?改前和改后墨色不同,细心看还是能看出更改痕迹。你只要藏起这页记录,她想对付你,也有些顾虑。”小沈子听完连连点头,心道也只有如此。
  
  过了几天,姜侍卫果然高升为侍卫统领,皇上还亲自赏了一桌御席。吃罢御席,姜侍卫回到侍卫房,接着是小沈子和一干同僚来贺,大家又一同吃酒。这酒直吃到半夜,姜侍卫的脸色由白变红,又由红变紫,小沈子瞧在眼里,还道喝太多了,忙和众人扶他休息。不料入手一摸,手脚已是冰凉。只听姜侍卫喃喃地说:“兔死狗烹——兔死狗烹——”竟然眼珠一翻,死了。
  
  井底血诏
  
  姜侍卫乐极生悲竟然醉死,小沈子好生悲伤,觉得宫内再没有可说话之人。但他始终想不明白的是,兔死狗烹是怎么回事?但形势已不容他细想,因为当晚,七王爷反了。
  
  七王爷之反,他倒不觉得奇怪。奶妈虽然供出一个字就被砍了,皇上的意思是暂时不要撕破面皮,但七王爷可不这么想,与其被秋后算账,不如先下手为强,就派手下金将军统兵攻打皇宫。
  
  大兵压境,宫廷里立时就乱了。太监宫女有逃跑的,还有抢东西的,小沈子收拾了一包细软,暗想还是躲过这阵乱兵比较好,就跑到后院一处枯井,踩着井壁的脚窝下去了。
  
  这口井肚大口小,从井口往下看是看不到下面的动静的。小沈子正以为得计,却发现井底先有一个人,正笑微微地看着他。借着暗淡的光线一看,他吓得跪倒磕起了头:“原来皇上在,奴才这就出去。”
  
  井底的皇上早已没了往日的威仪,只是叹道:“如今我还不如你,一出去就是个死。咱们都在这里罢,从今往后,我也不是皇上,你也不是奴才。”扶起小沈子后,又道:“还记得你被锁在仓库里,钥匙掉在门外,后来又被人打开的事吗?那天我其实瞧见了侍卫们的小动作,后来才悄悄返回开了门。当初我饶了你一命,以后咱们同舟共济吧。”
  
  小沈子这才恍然,当初放自己出来的竟是皇上。但身为九五至尊的万岁爷,又是为了什么饶过自己?皇上看出他的疑惑,悲叹道:“如今我是生是死都难说,就跟你都说了吧。这些话,憋在我心里太久了,所有事情都是因为我无法生育!”
  
  原来皇上还是太子之时就无生养,后来在杭州被民间郎中诊断患有不育之症。登基之后,还是如此。这时七王爷提出来,要过继儿子给皇上。但皇上心知肚明,只怕头天过继,第二天手握兵权的七王爷就会对自己下毒手,好让他儿子快速继位。只有自己生出儿子,七王爷怕惹人非议,才不敢公然篡位。就在这时,他发现了慧妃和姜侍卫有私情。
  
  其实慧妃和姜侍卫入宫前就是情侣,如今入了宫也只是眉来眼去,于是皇上起了李代桃僵之心,就创造机会让两人苟且,结果不久,慧妃就有了身孕。但问题来了,敬事房韦公公是个死硬派,皇上让他更改临幸记录,以对上十月怀胎的日期,他却以保护皇室血统为由不同意。于是,韦公公“恰好”死了,年纪最小也最好糊弄的“沈公公”上台。慧妃做的手脚,皇上早已知晓,他是顺水推舟。但当孩子生下后,姜侍卫就没用了,于是“兔死狗烹”。
  
  皇上这样推心置腹,小沈子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虽然皇上有些手段欠光明,不过想必无论谁坐到这个位置上,都会这样做吧。想了想,小沈子重新跪倒,说道:“其实奴才也有一件事想要说出来。我自愿入宫当太监,为的是能见到皇上告御状,为家父申冤。”说着呈上一方写满墨字的绢帕来,“原先我总是没胆子说,可是现在——”
  
  皇上一手接过,看也不看就揣到怀里:“若能逃出生天,朕一定替你申冤。不过现在,也请你办一件事。”说着咬破中指,撕下一幅衣襟写起来:“这幅血诏你交给金将军本人,他以前当过御前侍卫,朕待他不薄,如今许他个一品大将军。现在各路勤王之师正兼程赶来,七王爷能否最后成功还是未知之数,他是个聪明人,该知道怎么做。”
  
  覆雨翻云
  
  小沈子的申冤状纸,写的是他父亲数年前曾经替一个来自京城的尊贵人家看病,看完病后,此人家却报官说丢了不少金银财物,定是他父亲所盗。官府偏听偏信,在毫无赃物佐证下,就判了他父亲斩刑。
  
  一路上,小沈子暗道:功高莫过救驾,只要此番救了皇上,不怕父亲的冤情不昭雪。故此他没有逃离皇城,反而甘冒奇险绕过乱兵,终于见到了指挥者金将军。金将军看完血诏,忽然没头没脑说了句:“周皇后现在如何?”小沈子答道:“还在宫里,但如果您再不阻止乱兵,皇后只怕要殉国了。”
  
  金将军沉思半晌,忽然就下了倒戈命令。这下七王爷腹背受敌,很快就败了。于是皇上从井里出来,重新坐了殿,小沈子自然受了一番封赏,不过他现在盼的是为父亲速速昭雪冤情。
  
  几天后的一个夜晚,小沈子在房中睡得正酣,忽然窗外火起,有小太监来报:“不好了,装着临幸记录的仓房着火了,看这火势,铁柜子也得烧化!”猛然间小沈子想起了姜侍卫的那句话,有更改痕迹的临幸记录是自己的护身符啊,这两天一时忙乱,忘了取出来!这火起得也蹊跷,哪有一上来就烧这么大的?一激灵间,小沈子突然想到皇上说他曾被一个杭州郎中诊断出不育之症,而自己父亲是替一个京城客人看病后才被砍头的,这个客人不会就是皇上吧?为了灭口,这事完全有可能!而自己,知道的实在是太多了,而今之际,只有快逃!
  
  他卷了个包裹就走,由于身有腰牌,平日里出入皇城一点问题没有,但今天,他竟被金将军带兵拦住:“沈公公,皇上有令,今夜任何人不得进出皇城,请回吧。”
  
  这下更加确定,皇上要对付自己了,小沈子不由乱了方寸,胡言道:“咱家是奉上命差遣出宫的,有要事办理。”金将军一听,就跟他要圣旨,小沈子哪里拿得出来,只好装模作样摸起包裹来,想着实在不成就冲吧。这一摸,没想到摸出周皇后原先给的缺角玉佩来,金将军一看,就道:“原来是皇后懿旨,请走吧。”
  
  一旁有校尉道:“光线如此暗淡,我们还是看清楚再说。”金将军大怒:“此玉虽然缺了一角,但我一看便知真伪,因为本就出自我手——你们休得胡言!”
  
  看看离金将军远了,小沈子撒腿就跑,直到跑了几里地,才敢停下来歇一口气。这时他就想起玉佩来,听这口气,周皇后的玉佩竟是金将军给的,而皇上有不育之症,周皇后以前生过大阿哥,金将军又是御前侍卫出身——
  
  想到这里,小沈子冲着皇城方向呸了一口,然后急匆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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