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铁剑封剑
清嘉庆年间,陕西秦岭有座“铁剑山庄”,门口一根旗杆上,飘着大大的红色旗帜,上书“铁剑”二字,山庄门口不远处是云母河,河水十分汹涌,经过一座桥,跨过云母河,才能来到铁剑山庄。
这天,是特别的日子,庄主铁剑正进行封剑仪式:铁剑的亲弟弟金刀,死于十天前。
十天前,铁剑和他久别重逢的弟弟金刀在逛铸刀间时,金刀不慎摔倒在一把即将铸成的刀下,死于非命。亲人死于自己的成就上,铁剑无法接受,于是他要封剑。
铁剑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铸剑大师,上至公侯将相,下至剑客杀手,无不以得到铁剑所铸之剑为荣,现在他要封剑,这是江湖上的大事。
铁剑铸剑十七年,铸成宝剑九十七把,无不锋利至极,但据说,他最得意的宝剑却是“南天剑”,是铁剑用一年时间从珠峰采来矿石,又费尽心血所铸,是他登峰造极之作。南天一出,尽扫天下利刃,传说十步之外就能让人感到寒气,剑光闪处,就能杀人,是否真有如此之玄,世人难得一见。
如今铁剑封剑,南天剑也将一起被封,成为永远的传说。
从此,铁剑山庄闭门谢客,没有人知道名震江湖的铁剑在里面干什么。
二、意外来客
山庄内,铁剑的妻妾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铁剑已冷落她们很久了,连原来的近身侍卫也极少见到他,唯独还能接近他的只有他第五个妾——王素芸。铁剑七个妻妾中,素芸最得他宠爱,因为素芸也精通铸剑,是唯一一个能与他共进铸室的妻妾。
在后花园里,铁剑陪着素芸弹琴,悠扬的琴声传得老远,侍从来报:“庄主,秦昆将军来了,准备在这里住下,他一定要见您。”
铁剑叹口气,素芸笑道:“并不是关上庄门,你就能安宁,你当初不该费尽心力铸成南天剑。”
铁剑摸摸自己的右臂,那条臂看上去还是完好,但却不能抬得太高,那就是拜南天剑所赐。
将军秦昆已经恭候多时,和秦昆同来的还有安泰,有名的威武镖局总镖师。
当铁剑出现在客厅,两人都愣住了:他们从前打过交道,但是时过多年,彼此面容都变苍老了,秦昆依然神态神勇,铁剑变化有点大,头上缠着布,隐隐渗出血丝,他额头有伤。
“铁庄主,小人来只为求剑,能否……”秦昆一揖到地。
未等秦昆说完话,铁剑摆摆手:“我已经封剑了,从此不再铸剑,这种事不必再提。”
安泰按捺不住:“我们是诚心求剑,再说这是秦将军……”秦昆拦住他,“那我想打扰几日,在山庄小住,可否?”
秦昆是司马昭之心,但铁剑不能下逐客令,秦昆毕竟是将军,从前还有几面之缘。
秦昆和安泰安然住下,却从此令铁剑与素芸不再安然,秦昆如在自家闲庭信步一般在山庄内整日游荡,谁都看得出他的用意:他在寻找南天剑。
三、密室爆炸
秦昆和安泰整日徘徊于铁剑山庄的密室一带,表面上装作观花赏月,实际上在寻找下手的机会,仆人们都在留意着他俩,唯独素芸并不着急,因为她知道:除了铁剑,无人能开得了机关,进入密室。
秦昆和安泰住下的第九天夜里,密室门口突然发生了爆炸,爆得飞砂走石、浓烟四起,这巨大的爆炸声惊动了山庄里所有的人,大家举着灯笼前往后花园的密室查看,只见现场一片狼藉,安泰的尸体卧在乱石之中,致他命的是一支毒箭,显然,这爆炸是安泰所为,他炸开石门准备冲进去时,被密室里的机关所杀。
铁剑的脸拉了下来:“秦将军,原来你们赖在我们这里另有所图,现在毁了我的密室,又出了人命,这个责任应该由你来负。”
秦昆正色道:“我们现在应该看看密室里的情况。”
铁剑露了一丝让人难以察觉的笑容,迈步向密室而去,秦昆紧跟其后。突然,一道带铁钩的铁栅栏向两人扑来,同时乱箭齐飞,两人挥起衣袖挡箭,眼看铁剑有些不支,秦昆眼疾手快,一把托住铁剑的手臂向外奔去,铁剑出了一身冷汗:“多谢救命之恩。”
秦昆说:“不必客气,倒是安泰一死,他家威武镖局只怕不能善罢甘休,不出明日,一定会有捕快前来查案。”
铁剑脸上阴晴不定。
山庄的人忙着抬走安泰的尸体,准备清理乱石,铁剑大手一挥:“下去休息吧,这些今天晚上也收拾不了,明天白天再说。”
于是,山庄侍从纷纷散去,明亮的月光下,被爆开的密室静悄悄地毫无声息。
暗夜中,密室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那人正是铁剑。他从笼子里放出两只狗,把它们往密室里赶去,密室内悄无声息,显然,机关已被用尽。
铁剑不知道,在离他不远的树林里有一个人影,比他来得更早,悄悄驻足已经好久,而这个人还留意到,有一个女人紧随铁剑而来,那人是王素芸。
四、真假铁剑
第二天,铁剑带着两个人,凶神恶煞般闯入秦昆住处,说:“我昨日念在你的救命之恩分上,放你一马,不过我又想了一夜,我们一码归一码,安泰的死与你不无关系,虽然你是将军,我也不得不和你去见官,请吧。”
秦昆毫不在意,好像铁剑是要邀他去赏花似的,他平静地说:“见官?你不后悔吗?我可是将军,再说,你能确定安泰之死是我造成的?”
秦昆的气势叫铁剑两个手下不知如何下手,素芸急匆匆地赶来:“夫君,威武镖局的人已经来了,全堵在门口。”
铁剑示意两个手下:“看来只好委屈将军了。”
两个手下得到鼓励,向秦昆扑了过来,秦昆轻轻一闪:“既然是这样,我们也该到说出真相的时候了。”
“什么真相?”所有人,包括素芸都呆住了。
秦昆盯着铁剑,一字一句地说:“你根本就不是铁剑!”
铁剑哈哈大笑:“你凭什么说我不是铁剑,我不是铁剑,那我是谁?你不要为了得到南天剑,就胡言乱语。”
秦昆说:“我的来意的确有一半是为了南天剑,但还有一半却是为了解除心中的疑惑。我第一面见到你就感觉和真正的铁剑味道不对,你们虽然是孪生兄弟,长相酷似,但毕竟不是同一个人。铁剑从来不会弹琴,你却精于此道,后来,我暗访到,铁剑有个习惯,就是每七天要到密室中进行巡视。住进来后我却发现,这一段时间,密室门口没有你的脚印,我本来想继续追查,没想到安泰性子太急了。
“密室门被炸开后,你露出的疑点更多,你居然不知密室机关所在。还有,昨夜密室里乱箭射来时,我发现你的右臂挥动不便,铸剑之人手臂岂能残疾?所以我就在怀疑,你不是真正的铁剑。”
“铁剑”并不惊慌:“你是如何这么清楚地知道铁剑的生活习惯,我又是谁?”
“我和铁剑虽不是莫逆之交,但也神交已久,我当然知道他的生活习性。我在铁剑山庄待的这段日子,也没少和侍从们谈及铁剑。据我所知,铁剑有一个孪生弟弟,叫金刀,他的额头有一块青脐,现在你的额头却只留下一块伤疤,要是我的猜测不错的话,你其实就是传说中死去的金刀,而真正死的,是铁剑。”
金刀大笑起来:“果然聪明,我就是金刀,死的正是铁剑,不过,铁剑他该死,为什么该死,你愿意听吗?”
五、旧事前怨
金刀收了笑容,开始讲他的故事:
“我和铁剑兄弟二人从小追随父亲学铸剑,父亲一直怪我学不专心,铁剑也因此从小就看不起我。后来,父亲收了女弟子王素芸,而我爱上了她,为了素芸,我不再慵懒。父亲死后,铁剑名声大振,我却默默无闻。我不甘心,更怕得不到素芸,于是我远赴珠峰去采最精良的矿石。没想到回来后,素芸却嫁给了铁剑,成了他第五个妻妾。
“铁剑夺走了素芸,让我伤心欲绝,从此我把精力全放到铸剑上。铁剑一生铸剑百把,我此生只铸南天剑一把。南天剑的铸造,用尽了我全部心力,等到我终于铸成,就决定拿着它来和哥哥的剑一比高下,结果,在南天剑下,哥哥所有的剑全如废铁。”
边上一直面无表情的素芸插话道:“可是铁剑却将我们捉奸在床,于是,铁剑夺了南天剑,并打伤了金刀的右臂,让他从此不能再铸剑。”
秦昆说道:“所以金刀会再杀回来,为自己报仇!据我所知,南天剑是金刀逃窜时来不及拿走留下的,至于他右臂的伤,是他要杀铁剑,铁剑为了自卫而伤他的,难道不是这样吗?”
金刀脸色惨白:“秦昆,难道你是铁剑的心腹?”
“你只知我是带兵打仗的将军,可知我年轻时曾当过捕快?”
金刀不知道,曾经的捕快秦昆破过近百起大案,精明过人,断案如神。
秦昆冷冷一笑:“以我以往的断案经验,铁剑封剑,金刀之死,我一直认为没那么简单,当然,我最终的目的是想知道南天剑的下落。”
金刀露出凶相:“想知道的话,你只有去阴间了。我早就发现你们在密室周围乱窜,是我在密室门口安放了炸药,发现安泰在附近时,我引爆了炸药,一心想知道南天剑下落的安泰当然会急不可耐地冲进去,他正好帮我试了机关,结果他死了,这叫一石二鸟,让人以为是他炸的机关,只是我没想到,他死后,机关还存在。”
秦昆有些惊愕,但很快镇定下来:“看来我还是百密一疏,还以为是安泰性急,不过我也可以告诉你,我的部下已经带着百名精兵向这边赶来,铁剑山庄马上就要在重重包围中了,而你的故事,众夫人们只怕也听到了吧。”
侧门哗地打开了,闪现出一群怒目而视的男人女人,那是铁剑山庄的仆人和妻妾,原来,秦昆早有准备。
铁剑大夫人冲在最前面,她怒喝道:“其实我早在怀疑你不是真正的夫君,我与铁剑是夫妻,熟悉他的一举一动,你虽然这些日子一直冷落我们,只和素芸在一起,但我还是看出了不对,金刀,你额头上的伤也太凑巧了吧。”
眼前的秦昆武艺高强,铁剑众妻妾也都非弱类,现在金刀四面楚歌,他无心恋战,一拉素芸,向门外跑去,众人立刻紧追其后。
六、南天同归
大门外,已经围了一大群人,他们是威武镖局的人,两人一出来,就被堵了个死死的。素芸并不惊慌,说:“金刀,你要断了铁剑的威风,必须先断了他给人留下的威慑。你看,门口那高高的旗杆,还树着‘铁剑’二字,你得把它扔进云母河,让铁剑的威慑永远消失,这帮人才会想通大势已去,应该另觅新主,不再为他效命。”
那杆大旗迎风而立,旗帜随风飘舞,呼呼直响,让整个山峦都笼罩在旗帜之下,威风八面。
金刀大叫一声,霍地抽出腰间的佩剑斩断旗杆,那原本迎风飘舞的旗帜立刻瘫倒于地,金刀右手虽然不便,但左手足以抓起旗杆,云母河离此只不过二十余米,金刀使出所有力气将倒下的旗杆向河中掷去。
等旗杆滚向河中一半时,金刀眼前一亮,他如遭五雷轰顶——只见旗杆滚动处,一道金光一闪,一把绝世寒光的宝剑弹了出来,那是金刀最熟悉的,他毕生的心血——南天剑!
南天剑在阳光下只闪了三秒,就直直地向浪花汹涌的云母河中心落去,卷入滚滚波涛中,从此无影无踪。
所有人都呆住了,素芸神色淡然,她仰天而叹:“祸害啊,终于不再留于世。”
金刀缓过神来,他充血的眼睛盯着素芸:“原来你早知道!为什么?”
素芸含泪说:“金刀,我的确爱的是你,虽然我是你哥哥的妻妾,你哥哥的确抢了你所铸的南天剑,并打伤了你的手,可他还是放了你一马,留你一条性命,可是你却毫不留情地杀了他!南天剑的藏处,一直只有我和铁剑知道,但我不会告诉你,今天由你亲自毁了它,也算为江湖除害了。”
汹涌的云母河浪涛滚滚向前,毫不留情地吞噬着河里的一切,一队铁甲兵正向山庄进发,秦昆部下带着官兵赶来,金刀的背后,是一身武装的秦昆及其下属,还有那一班黑压压的铁剑山庄众侍从妻妾和威武镖局的人。
金刀知道插翅难逃,绝望地说:“南天因我而亡,我也将为南天而死。”他纵身而下,去追寻他毕生的骄傲——南天剑。
金刀才跳下去,云母河的滚滚浪涛中,又多了一个追随者,那就是素芸。
她临死前说:“一个女人同时爱上两个男人,本来就是罪过。”
从此,关于“十步之外就能让人感到寒气,剑光闪处,就能杀人”的南天剑彻底成了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