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梦雨妈妈的书橱里有一本精美的日记本,她发现妈妈经常取出来看,小梦雨猜测本子里可能记了什么重要东西,就取下来看,不料本上竟是一字未写。
今年暑假,小梦雨参加的美术班就要结业了,她因家里困难拿不出学费,无法再参加了。老师得知情况后,给她免除了学费,她才重新回到了美术班。
毕业前夕,同学们都在酝酿为老师买分别礼物,小梦雨想给辛勤培育自己的老师送一份礼物,以表达感激之情。她想向妈妈要钱,可几次欲言又止,因为妈妈因身体不好,一年前已下岗,现在家里连维持生活都困难,哪有钱让她为老师买礼物?小梦雨猛然想起书橱里的那个日记本:既然妈妈放着没用,不如作为礼物送给老师。她想,通情达理的妈妈肯定会同意的。
为确定这个日记本真的没字,小梦雨一页一页地翻开检查,当翻到第99页时,忽然发现上面有字。只见上面写道:
亲爱的晓雅:我在第99页上向你表白我真诚的祝福和深藏心底的愿望,希望我们的友谊天长地久,更希望我们的爱情地久天长!深爱你的林海华,1992年6月6日于江州大学。
小梦雨终于明白了,怪不得妈妈这么珍惜这个日记本,原来它是妈妈大学年代那段美好初恋的纪念。小梦雨想不通,既然那个叔叔如此爱妈妈,妈妈又是那样痴情于他,他们为什么没有结合呢?她猜测,可能是妈妈没有看到日记本里的字,而错过了机会?自己这次要不是一页一页地翻看,也很难看到这些字的。想到此,小梦雨不由暗暗埋怨那个叔叔,不该把赠言写在本子当中,害得妈妈终身未嫁……
小梦雨想着想着,脑中突然又蹦出了“林海华”的名字,她默默念叨着这个似曾相识的名字,忽然想起昨天在新华书店见到的、那个签名售书的省城作家不就是叫林海华吗?小梦雨被自己这个发现弄得非常兴奋,她多么希望他就是送妈妈日记本的那个林叔叔啊!小梦雨激动地把那段赠言又看了一遍,不由产生了打电话证实的想法。随后,她通过书店问到了林海华的手机号。
今天是林海华来新辉市签名售书的第二天。下午,他刚刚回到下榻的宾馆,手机响了,电话里传来一个十三四岁、略带矜持的女孩声音:“请问林老师,您曾就读于江州大学吗?”林海华说:“是的。”他边答边想,素不相识,她来电话问这个干啥?正犹疑间,那女孩又说:“您在大学期间可曾认识一个叫刘晓雅的同学?”一听此语,林海华大为惊讶,因为刘晓雅是他爱恋的、至今不能忘怀的大学女同学。他疑惑地说:“请问你是谁?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女孩从林海华的口气里,知道她所问的都是真的后,也有些激动地说:“林老师,我叫刘梦雨,现正在少年宫上课,有件重要事情想与您单独谈谈,会面的时间、地点由您定,请您一定要答应我?”林海华也正想解除心头疑团,爽快答应了。
一个小时后,林海华在“青青”茶社见到了小梦雨,她背着一个大画夹,胆怯地望着林海华。林海华不愧是知名作家,几句话后就和小梦雨成了故人。交谈中,小梦雨说出了她冒昧给林海华打电话的原因。随后,小梦雨调皮地说:“林老师,我妈妈当年答应您的求爱了吗?”
“没有。因为我把那日记本送给她后的第二天,她就回赠我一本路遥的小说《人生》,并在扉页上写道:‘林海华同学,毕业在即,谨祝你在未来的日子里,用生花妙笔写出精彩的人生’。”林海华老实地说。
小梦雨听后,忽闪着两只大眼睛又说:“林老师,您当年把爱情表白写在第99页上,虽然浪漫而富有寓意,但我怀疑我妈妈当时根本就没有看到呢!”
经小梦雨这么一说,林海华也如梦初醒:是啊,那时临近毕业,同学之间互赠礼物再正常不过了。再说,当时每个人都忙得团团转,谁有功夫去翻看整个日记本啊!想到这里,林海华禁不住为与爱情失之交臂而懊恼。稍倾,他试探着问小梦雨:“孩子,***妈和爸爸现在都好吗?”
刚才还有说有笑的小梦雨听了这话,忽然低下头难过地说:“我没有爸爸,我是妈妈13年前在路边捡来的,妈妈一直没有结婚,现在身体很不好……”
听完小梦雨的叙说,林海华先惊后悔。此刻,他和刘晓雅在大学时情景又放电影似的在眼前浮现:那时,家境贫寒的林海华一直很自卑,不愿与人交往。进入大二后,迫于经济压力,曾产生了退学想法。同为学校文学社成员的刘晓雅得知他的情况后,主动接触他,鼓励他战胜困难,坚持下去。说他很有写作才华,放弃学业太可惜了。而且还用自己不多的钱,多次资助他。就是在刘晓雅的鼓励和资助下,他才得以顺利完成学业。大学毕业时,虽然刘晓雅没有接受他的爱,但他一直对其不能忘情,他把这份情感转化为写作动力,在文学路上拼搏,四年不到就发表了近30万字作品。他带着这些作品,辗转找到了刘晓雅的家,隔着门,看见一个小女孩儿正喊***妈,他不想再打扰刘晓雅安静的生活,悄悄离去了,想不到小女孩竟是她捡来的。再往后,他曾几次去找过刘晓雅,结果她已离开了省城……
这些话,林海华当然不便对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讲。他掩饰住懊丧的心情,问了小梦雨一些关于妈妈的事情和她学习的情况。
提到学习,刘梦雨非常自信,她兴奋地打开画夹,取出几张静物写生画递给林海华说:“林老师,您看,这是我画的静物素描,妈妈和老师都夸我画的好呢。”
林海华浏览了一遍,点头称赞说:“你画得的确不错。这样吧,我有一位画家朋友在你们市开了一个画廊,明天,你把画得最好的画挑几幅,让他给你做一下指导如何?”
一听说有名师指导,小梦雨高兴地跳起来,她向林海华要了地址,回去了。为防自己背着妈妈去见林老师的事被妈妈知道,小梦雨没敢对妈妈吐露一字。
第二天放学后,小梦雨按照地址找到了那家画廊。画廊老板见了她的画,惊讶地说:“现在很多大人都不再画这类画了,想不到你竟画得这么好。我现在正准备收购一些静物画,不知你肯不肯卖给我一些?”小梦雨正愁没钱给老师买礼物,就一口答应下来,没想到她的五幅画竟卖了500元。离开时,画廊老板还一再告诉她:以后有了新作还送这里来,他敞开收购。
小梦雨高兴地回到家,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对妈妈说:“妈妈,妈妈,我能挣钱了!”边说,边把那500元交给了妈妈。
刘晓雅惊讶地望着女儿,问她这钱来于何处?小梦雨只好说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当刘晓雅得知林海华在这个市签名售书的事后,心里不由一阵激动。她知道,女儿卖画肯定是林海华在暗中变相资助她们,但她不忍心和女儿说破。她把女儿揽在怀里,亲昵地说:“我的乖女儿越来越懂事了,能为妈妈帮忙了。”随后她告诉女儿,笔记本第99页上的字她当时就看到了,因为在那之前她发现自己患了一种不能结婚的病,无法接受他的爱,所以才装作没有看到。
小梦雨听了沉思一阵,然后认真地说:“妈妈,那您现在还爱林老师吗?”
突如其来的话把刘晓雅给问愣了,思忖一下后,她走到书柜前,从中取出一个自制剪贴本,打开给女儿看,里面贴的全是林海华发表在各种报刊杂志上的作品,好几十万字呢。看过剪贴本,小梦雨明白了,这些年里,妈妈对林老师一直没有忘怀。这时,只听刘晓雅又说:“妈妈对你林叔叔是既想爱,又不敢爱,爱吧,怕拖累他,不爱吧,心里一直割舍不下。为让他不再对我抱有幻想,能早日成家,我在参加工作的第二年就抱养了你。其实,那年他来到门口又离去时,我已经看到他了。我怕被他搞清真相,也为了让他彻底死心,我下狠心把家搬到了这里……”在小梦雨的追问下,刘晓雅把自己的病名告诉了女儿。
第二天,小梦雨偷偷找到林海华,把妈妈的话全都告诉了他。林海华听后,对刘晓雅更是肃然起敬。随后他问小梦雨,妈妈患的啥病?小梦雨说:“我曾问过妈妈,妈妈说她是‘石女’。”林海华得知刘晓雅的病情后,当即决定抽时间去见刘晓雅,挽回这份属于自己的爱。为防止刘晓雅拒绝,他不让小梦雨告诉妈妈。
第二天上午,林海华突然来到刘晓雅家,见到了十几年来梦萦魂牵的老同学。刘晓雅惊讶得愣了半天,才从幻觉中醒来。当她知道林海华为了她,把全部精力和热情投入创作中,时至今日仍未结婚时,感动得禁不住泪水涟涟。接着,林海华劝她说:“晓雅,你不该把自己的病瞒着我,我既然爱你,就能包容你的一切,其中也包括你的疾病。”刘晓雅说,当年她是从家里回校后接到他的日记本的,回家原本是要与母亲商议她和林海华的事,不料竟被母亲拉到了县医院。因为她22岁了还未来月经,母亲怕她有啥毛病,才拉到医院检查,谁知这一查竟查出她是石女……犹如晴天霹雳,她当时就被炸晕过去。这种令女人害怕的病她过去只是听说过,没想到竟降到了自己头上。眼瞅着与心爱的人不能结合,她哭得死去活来,要死的心都有。由于羞于启齿,她无法把此事告诉林海华,为不拖累他,只好将爱深埋心底。她知道,林海华一时会放不下自己,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执着……
当刘晓雅得知这一切都是小梦雨在穿针引线时,对女儿的感激之情难于言表。随后,林海华告诉刘晓雅:他昨天已经咨询了省医院的专家,专家说现代的医疗手段,你的病完全可以治好。他已与医院联系好,等售书一结束,就带她住院去。刘晓雅听后,感动地扑到林海华怀里哭了。
刘晓雅的手术做得很成功。这天,小梦雨正在病房里陪妈妈,林海华带着一束“康乃馨”来了。妈妈接过花,凑近面前,贪婪而尽情地嗅着花的清香,然后深情地凝望着林海华。见此情景,懂事的小梦雨悄悄退出了病房。
小梦雨早就听说,玫瑰花代表爱情,她要借此机会去买一枝玫瑰,让林老师送给妈妈。可惜的是回到病房时,林老师已经走了。见此情景,小梦雨两眼一闪,想出一个主意,她双手把花递到妈妈面前,认真地说:“妈妈,我知道林老师深爱着您,可他就是不善于表白,我以林老师的名义把这枝玫瑰花送给您,并替他向您求爱!”
刘晓雅被小梦雨的举动逗乐了,也被感动了,她接过花说:“傻孩子,你把那束康乃馨打开来看看。”小梦雨打开一看,只见大把康乃馨里面,夹着一朵含苞欲放的红玫瑰。她忽然明白了,妈妈接到花时,脸上为什么会飘过一片红晕。林老师送花的含意非常清楚:当妈妈身体康复的时候,爱情之花就会迎风绽放了。这是一种多么含蓄而又浪漫的求爱啊,这种方式,与当年在日记本的第99页上的留言,如出一辙,是林老师独有的风格。小梦雨这时才知道,她是六个指头挠痒——多此一道了。不过,她还是高兴得合不拢嘴:因为自己很快就要有爸爸了。
三个月后,刘晓雅与林海华的婚礼在“东方”饭店隆重举行,婚礼上,刘晓雅送给林海华的礼物是14年前,林海华送给她的那个日记本,只不过是在扉页上,多了一行“物归原主,连同我的心一块送给您”的娟秀字迹。林海华送给刘晓雅的礼物,是一本他新出版的作品集——《写在第99页上的爱》。而他们的证婚人就是他们的女儿小梦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