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妙雨巷里有一个小小的尼庵。
某一天,老尼突然暴毙,小尼姑就闹着去了别的庵。巷里的善男信女只得从别的地方又请来位尼姑,没想到她才来了一天,半夜里就跑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说,说了你们也不信。
当时有一位秀才对这件事产生了兴趣,到处打听,半年后写了一本书,里面说的事骇人听闻。书中说,尼庵的前身是一位富商所建的私人小园林,富商的老婆本是穷人出身,成天担心富贵不长久,家里的柜、箱全部上锁,脖颈上日夜挂着一大串钥匙。有一天夜里,不知怎么地,那一大串钥匙竟把她给勒死了。她死后,鬼魂不散,变成了钥匙鬼,专去吓唬那些穷女人。她的一个忠心的女仆,在她死后也用一根白带子上吊自杀了。
后来这尼庵从此荒芜,杂草丛生,墙壁坍塌,完全看不出寺庙的模样,然后被流浪者搭起了窝棚,渐渐地被富户蚕食,成为豪宅的一部分。几经变迁,到我住进去的时候,曾经的寺庙,已是一幢高楼。
我住一楼,其实是二楼,下面一层是车库。
我搬家那天正好下着小雨,白天犹如黄昏。搬好家已是下午,我靠着小床睡了片刻。突然听到有人叫我名字,声音尖锐凄惨,我一下子被吓醒。起身做晚饭,丈夫在外地,即使他不在家,我独自也搬了家,我们的东西并不多。
晚上,在“淅沥”雨声中我上床休息。我临睡前有看书的习惯,看书前我扫视了一下新家,嘀咕了一声:“唉,家徒四壁啊。”
就在这时,我听见房门外有一大串钥匙掉落在地的声音。这声音在寂静的雨夜里格外刺耳。我一愣,还没回过神来,钥匙声从门外掉到了门里,房门是紧闭的,地上也没有钥匙。
我想,是我的听觉出了问题吧。于是继续看书。
突然钥匙声又响起来,“哐啷啷”一大串无形的钥匙,以笔直的路径,以十秒左右的间隔时间,从我的床前一直朝后窗方向响过去。我的地板是瓷砖的,钥匙掉落的聲音在寂静的雨夜里分外刺耳。
我用食指敲敲脸颊,听到的是正常的手指弹击皮肤声,迅速确定我的听觉没有出问题,然后我光着脚俯下身来,跟在钥匙声后面。
我用手摸钥匙掉过的地方,平坦光滑,没有丝毫异常。我很想拦在钥匙掉下的前方,看它会不会拐弯,但我不敢这么做。
后窗关着,钥匙声响到这里停住了。
我打开窗。只听一声杂乱的响声,钥匙声跳到了窗台上,过了片刻,它掉在后面人家的院子里。
后面这家人家,是一所老宅子,还没被拆迁改造。院子里整洁干净,有一条石板路从门口通到我的后窗下。这串钥匙就掉在石板路上,它沿着石板路向前。这时候,门开了,一位蓬头老妇恭恭敬敬地站在门边,眼睛看着石板路,一动不动,就像迎接主人一样迎接这一大串钥匙的到来。
她关门时抬头看见了我,忽地朝我笑了一笑,门就关上了。一根白带子在门外一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