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不了的镖
这年盛夏,吐鲁番的托克逊城一如既往地热闹非凡。城里有一家“顺风镖局”闻名遐迩,这天一大早,镖局就迎来了第一笔生意。
一个身背包袱的黑脸大汉叩开了镖局的大门,说要托镖。下人便引大汉进门见总镖头,不等总镖头开口,黑脸大汉就上前,双手作揖道:“想必阁下就是威震四方的沙叫天沙镖头了,幸会。听说顺风开局20年来,从不拒镖,也从未失手过,所以在下今天特来托镖一件。”
沙镖头问:“所托何物?”黑脸大汉解下身上包袱,打开,里面是一个一尺见方、白银鎏金的盒子,铜锁紧扣。
大汉递给沙镖头,道:“所托正是此物。”沙镖头双手接过,端详一番,用手轻轻滑过盒口处,问:“盒口用蜡封过?”
黑脸大汉说:“是。听闻顺风镖局从不过问所托何物,有镖俱接。此趟镖是用斤两论成败,此盒重五斤六两,若安全送到目的地,过秤仍是五斤六两,我便付你黄金百两;若少一两,你须按我的要求赔付。”
沙镖头摇了摇盒子,手感很沉,没一点声响,就问:“若失手,有何赔付要求?”
黑脸大汉哈哈一笑:“沙镖头不自信了吗?难道觉得这趟镖会砸了你的镖号不成?”
沙镖头听了,脸色发紫,说:“好,管你什么赔付要求,我不失手你也没辙。说,此镖押往何处?”
“鄯善城,接镖人柳毅飞。”
沙镖头一惊:“可是鄯善城‘走来回镖局’的柳毅飞?”
“正是。”
沙镖头把盒子塞回给黑脸大汉,说:“此镖我不接,阁下请回吧。”正在这时,一声脆响的女声传来:“接!为何不接?”只见一个背着把弯月大弓的女子走了过来。
沙镖头说:“月儿,休得多嘴,此镖万不能接。”
黑脸大汉说:“这位一定是人称‘天山毒雪莲’的少镖头沙月姑娘吧?”
沙月没有回答黑脸大汉,而是对父亲说:“爹,您管他镖送何人,咱们开镖局就是为挣钱,您跟这百两黄金总没仇吧。这镖我接了!”
沙镖头吼道:“你敢!那柳毅飞开局才四五年,一个愣头青,就处处跟咱们作对。好几次你押镖到鄯善城,本想回来再顺路捎上一趟镖,结果呢,每次都是被他用低价给撬走了生意。撬走生意不说,他还每次掐着你的返程时间,跟在咱们镖队的后面往托克逊走。这可好,他押镖挣钱,而你一路上倒成了他的免费镖师了,这不欺人太甚嘛!给他的镖,不接!”
沙月从黑脸大汉手里又拿过那个金贵的盒子,说:“您不接,我接。一百两黄金呢,这趟回来哪怕是走空镖也值了!”
黑脸大汉也说:“我看你爹是怕这次失手,找理由不敢接了吧。沙镖头,你不是江湖扬言,从不拒镖吗?怎么,要食言啊?”
沙镖头把名号和信誉看得比什么都重,被黑脸大汉一呛声,上火了:“谁说我要食言?接!月儿,这次事关重大,不可失手,爹跟你一起走这趟镖。”
“好,痛快!两日后,柳毅飞在鄯善城开盒验镖,若失手少了斤两,赔付要求就在盒内写着呢。”
沙叫天暗想,盒子封得那么好,哪会少斤两,难不成怕我看中你这个金贵的盒子,要刮你一层金一层银么?哼!
送镖路遇险
当日吃罢早饭,沙镖头和女儿沙月带着两名镖师收拾停当后,四人便策马向东而去。那神秘的盒子被沙月用包袱裹了,斜挎在后背。
盛夏,吐鲁番盆地闷热干燥,远处天山顶的皑皑白雪衬托得地面更热。沙镖头他们一路疾驰,翻山越岭,横越沙漠,路途在马蹄下锐减。第二日早晨,他们已经进入了火焰山的腹地,日落前,不出意外,他们便可望见鄯善城了。
进入火焰山后,气温一下子高了好多,他们四人就犹如当年取经路过此处的唐僧师徒一样,一门心思地与火焰山的热浪做着斗争,虽然人困马乏,但丝毫不停歇。
骑在马上走着走着,却突然在路当中发现了一处摆设有致的荆棘丛,行走江湖多年的沙镖头一眼就看出了那是江湖劫道的暗语路障,他便急忙勒马止步,高声喊道:(gushi.xiaowazi.com)“在下顺风镖局沙叫天,敢问是哪路好汉,所要何物?”话音刚落,沙石堆后面冒出了十几骑人马,为首的大胡子,手握一把锃亮的马刀,回道:“原来是鼎鼎大名的顺风镖局总镖头沙叫天啊,那位身背弯月大弓的定是‘天山毒雪莲’了吧。你们父女能同时出这趟镖,看来她后背上那包袱里可是值钱玩意儿了啊!沙镖头,你也瞧见了,今日你们是势单力薄,不是我们的对手。识相的话,就留下宝贝走人吧!”
“放你娘的狗屁—”没等沙叫天骂完,沙月已经搭弓射箭了,只听“嗖嗖嗖”,三支羽箭不偏不倚地扎在那大胡子的马蹄前,惊得周围马匹举蹄嘶鸣了好一阵。
这时,沙月赶紧一边调转马头,一边对沙叫天说:“爹,他们人多,不宜正面交锋,我们绕过去!”说着,沙月一顿扬鞭,策马朝一条小道飞驰而去,沙叫天和两个镖师也立马跟了上去。
马匪见状,纷纷拍打马屁股,轰隆隆向他们四人追过来。但似乎沙月他们的马速度极快,马匪追了一阵,就不见了他们的人影。
火焰山本来就热浪滚滚,再加上一阵疾驰,四人都是汗流浃背,沙月紧贴包袱的后背更是被汗水浸湿了一大片。好在摆脱了马匪,沙叫天他们又疾驰了几个时辰,站在一处山头上,终于能看见鄯善城了。
赌镖的真相
沙叫天四人进了鄯善城,找到“走来回镖局”,只见柳毅飞已早早恭候在大门内,见到沙叫天和沙月他们,急忙拱手施礼:“沙前辈一路辛苦,请进屋喝茶。”
沙叫天对柳毅飞哪有好感,伸手从沙月背上摘下那个鎏金盒子,递给柳毅飞说:“镖物完好无损,喝茶我自会找客栈,在此别过。”
柳毅飞不接盒子,却笑着说:“沙前辈,有言在先,此趟可是称斤论两的。您掂量掂量这盒子可有变化?”这一说,沙叫天还真觉得手里的盒子变轻了,心头一惊,再一摇,盒子已不像先前那样毫无声响了,里面竟发出哐啷哐啷的声音。这怎么回事?
柳毅飞说:“沙前辈在贵镖局接镖时称此盒可是五斤六两?”
沙月说:“不多不少,刚好五斤六两。”柳毅飞便拿来一杆秤,一称,盒子已经变成了三斤一两,足足少了二斤半。沙叫天说:“怎么会?”拿过盒子仔细看,一切完好无损,连那蜡封口都完好如初。
柳毅飞递来一把钥匙,说:“沙前辈,愿赌服输,打开盒子吧,赔付要求就在里面。”沙叫天打开盒子,里面只有一个小蜡丸,蜡丸裹着一张纸条,沙叫天展开一看,脸色煞白。
柳毅飞这时却突然扑通一声跪在沙叫天面前,说:“岳父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沙叫天吼道:“我、我不接受!”
沙月一愣,急忙拿过纸条一看,原来上面写着:沙前辈,若此趟失手,请允许我做您的女婿,即日与令爱沙月在“走来回镖局”成婚。柳毅飞敬上。
柳毅飞说:“我素知沙前辈一直用信誉在江湖上扬名立威,难道今天要自毁江湖形象?”
沙叫天半天没有说话,把嘴唇都咬出了血,突然仰天长叹,大吼道:“月儿,爹对不住你了呀!”
不想沙月却说:“爹,我愿意嫁给柳毅飞。”柳毅飞说:“岳父大人,我会对月儿好的,您放心。之前跟您抢生意,也不是成心而为,都是为了一路上多跟月儿说说话,我是真心喜欢月儿的。”
当天,沙叫天兑现承诺,让柳毅飞和沙月在“走来回镖局”大摆喜宴,结为连理。
洞房夜,沙月问柳毅飞:“那盒子里到底是什么?你怎么连我也瞒?”柳毅飞一笑,说:“一直听你说,你父亲对我很有成见,我知道,若是上门提亲,定会碰一鼻子灰,所以我才想了这个办法呀!”
沙月追问:“快说,盒子里到底是什么,明明锁和蜡封都完好,怎么里面就少了东西呢?”
柳毅飞指了指沙月那身走镖服,说:“天气虽然热,但你难道没觉得你后背的汗出得有点多吗?那白银鎏金盒里其实装的是冰雪。”
“冰雪?现在可是大夏天!”
“我让那黑脸兄弟从天山顶采来冰雪,严严实实地压在盒子里,然后上锁封蜡,连夜用棉絮包了赶往你们顺风镖局,第二天早上就交到了你爹手上。吐鲁番晚上的气温还是很低的。”
“可是,最后那冰雪呢?”
柳毅飞笑着说:“傻瓜,不都到你衣服上然后又蒸发了吗?我在那盒子底上提前钻了一个针尖大小的洞,你们从托克逊到鄯善城,必经火焰山,那里气温奇高,盒里的冰雪都会化掉,然后通过那个小针眼慢慢渗出,而天热你易出汗,自然不会觉察到。”
沙月追问:“我问你,你托镖就托镖,为何还安排人在火焰山劫镖呀?”柳毅飞说:“被你看出来了?”沙月说:“那可不是,那大胡子手里举着的不正是你柳家的飞龙马刀么!再说了,哪有劫镖的那么容易就放过我们,要知道我们的马当时都跑累了,根本逃不远。”
柳毅飞一吐舌头,说:“我找人拖你们一阵,是怕你们太快出了火焰山,我的冰雪来不及化呀!”
沙月笑了,说:“你真是个滑头,难怪我爹不放心你呢。”
柳毅飞搂紧沙月,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