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阴寒、腐臭充斥着整个房间,时而的几声呼啸总会让人胆战心惊。没有人知道这间房里有什么,因为它早已与世人隔绝。
两张封条死死地贴着门板,沉重的铁链挂在摇摇欲坠的门上。木门上的红漆大多脱落,露出狰狞的裂痕。
柳颂停住脚步,侧过身,看着这扇破旧不堪的门,上面的尘土积得很厚,似乎多年都没有打扫过。
“这间房怎的如此模样?你们都不打扫吗?”柳颂感到很诧异。
小二没有回答,仍然谦卑地低着头在前带路。但在小二侧身转弯时,柳颂分明在小二的脸上看到恐惧和皱紧的眉头。
柳颂一愣,随即迈开脚步跟上去,就在这时,透过薄薄的窗纸,他隐约看见一个人影,但当他将双眼贴近窗纸时,看到的只有黑暗,无尽的黑暗。
柳颂拽了拽那身不太合适的书生袍,摇了摇头,心想是自己眼花看错了,房间里怎么会有人?那里已经尘封已久了。便迈着大步跟在小二身后。而在不远处的门后,一双眼睛正死死的盯着他……
“客官,这是您的房间,若没有什么吩咐,小的先下去了。”小二将抹布往身上一搭,转身欲走。
“小二,那间房……”柳颂再次提出疑问,希望能得到答案,他实在太好奇了。
小二沉默了一会,冷冷地说:“你只是一个过客,离那间房远点,收起你的好奇心,免得给你招来杀身之祸!”
小二背对着柳颂,但从他的语气可以想象他那黑暗阴沉的脸上的恐惧。他在害怕!
柳颂显然被这声厉喝吓到,一个小小的跑堂语气竟是如此强烈,谦卑与狠恶只是瞬间的转变。对于那间房,柳颂的好奇心更加重了一层。
黑夜很快就吞噬了暖日,整个客栈被笼罩在一片黑暗中,沉闷的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烛火不停地扭动着它纤细的身躯,影子时长时短,十分诡异。楼外风势很大,柳条张开魔爪伸向半空,伴着“啪啪”的击打声跳着诡秘的舞步。
柳颂环顾整个房间,虽说这里小有名气,房间却是一塌糊涂。那身不合身的袍子早已脱去,静静地躺在床上,显得寂寞无助。
“笃笃笃……”突如其来的叫门声划破了寂静的长空。小二谦卑地端着一碗颜色惨淡的甜汤,放下便恭敬地退下了。柳颂看着白糊糊略有些粘稠的液体,一股特殊的气味从碗里爬出,慢慢逸满整个房间,淡淡的味道很熟悉,却始终忆不起。
木匙在碗中均匀的搅拌,一根头发随着翻腾的糖水渐渐浮现,虽然很细,却能和那种不正常的白色形成鲜明的对比。柳颂无奈地摇摇头,放下已褪色的汤匙,披上褂子走向长廊。但他没有注意到,就在他关上门的一瞬间,房间的屏风动了一下,随后,一个黑黝黝的影子从屏风后的黑暗中走出来,微微上翘的嘴角在闪烁的烛光下显得如此骇人。
寂静的黑夜神秘莫测,令人胆寒,似乎黑暗中藏着什么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随时会要了人的命。
“嘭!”的一声传到柳颂的耳际,虽然声音并不大,但却深深地打破了原有的平静,因为客栈实在太静了,静的连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到。
“嘭!”又是一声,而后响起了沙沙的声响。
柳颂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
闻声而去,有节奏的沙沙声越来越近,最后柳颂停在一扇门前,门上的封条微微颤动,一些尘土被吹到地上。声音还在继续,仔细听,似乎还掺杂着细微的仿佛女子呜咽的声音。昏暗的光晕将柳颂的影子映在门上,影子随着烛光摇摆不定,给黑暗增添了一丝诡异。
柳颂好奇地望向窗纸,阵阵阴风抚面,吹得柳颂直哆嗦。
“客官,请回您的房间!”一个幽幽的声音在柳颂身后响起,柳颂一个激灵,顿时心跳加速,身上的汗毛一根根地竖起。
而就在此时,那奇妙的沙沙声戛然而止。
小二阴沉着脸,眼神空洞,没有一丝神采,嘴里却一直重复着刚才的一句话。而且语气一次比一次强硬,显然是在命令他。
柳颂抹掉脸上的冷汗,仿佛做了亏心事一般,慌张地往回走,并不时地回头看,好象有什么东西在后面追赶他一样。身后的灯火不知何时已灭,走廊如黑洞般包裹着他,莫大的恐惧涌上他的心头,那不仅是因为小二的突然出现,还有刚刚在昏黄迷离的烛光下,他在废屋里看到了一个圆圆的东西在滚动,那圆东西一面白净,凹凸有致;另一面黑漆漆的,四周垂着一撮一撮的细丝,那似乎是……人头!一颗在狞笑的人头!
那双眼睛直直的盯着柳颂的方向,嘴角疯狂地向上翘着,以一种人类难以出现的表情在狞笑。
恐惧让柳颂感到全身的血液直冲头顶,一阵眩晕。漆黑的夜将走廊映得如此可怖。柳颂跌跌撞撞地跑回屋子,把门紧紧地关上。窗外的柳条还在狂舞,像是在庆祝什么。
柳颂躺在床上,大口喘着粗气,任凭冷汗肆虐,满脑子全是刚刚不友善的画面。经过这次令人心悸的经历,柳颂可不敢再睡,伸长耳朵守着微弱的烛光,甚至连它的跳动也能牵动柳颂的心。东方刚泛起鱼肚白,柳颂才稍稍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没过多久,走廊内开始躁动,纷乱的脚步声,烦躁的说话声无一不刺激着柳颂的心弦。柳颂布满血丝的双眼刚刚合上,就被嘈杂的噪音硬生生地掰开。柳颂气愤地推开房门,走廊上拥着许多人,神情大多是惊恐,只有客栈老板冷汗直冒,神情恍惚,还不时地颤抖。柳颂挤过人群,又是那贴有封条的门,心头不禁一紧。
死者是小二,尸身在废屋门前发现。他面色铁青,脸极力的扭曲着,狰狞的面孔让人害怕。眼睛竭力地张着,瞪大的双眼如铜铃般大小,眼角似乎都要睁裂。
官差正在疏散人群,搬走小二的尸体。他们个个面无表情,尸体看多了应该就会麻木吧?官府并没有深究,只是认为小二因羊癫风发作没有及时就医而亡,就草草了案了。柳颂认为这似乎并不合常理。
围观的客人都被遣散了,只有几个人在走廊上走动。
“他是被人杀死的!”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直冲进柳颂的耳朵。
“你怎知?”柳颂看着眼前的人,青衣布衫,青丝发带飘在肩头,清秀俊美的脸庞带着一副书生气。
“患有羊癫风的人的手脚关节处与常人不同,可他并无异样;在他的右颈有个针孔,但那并不是致命点。如果我猜的没错,在他头顶应该有根长约两寸半的针,正是那根针要了他的命!”青衣书生愤愤地道。
“你凭什么判断?就凭他不是羊癫风病人?如果右颈的针不是致命点,那凶手何必要多此一举呢?”柳颂的思绪被书生的话紧紧地抓住,已无暇再顾及废屋的事。
“头顶的一根针刺透他的血脉,淤血会使他的双耳及腮部肿胀。右颈的针可以化开少量淤血,不致七窍流血,掩饰他死亡的真相。”柳颂想起小二的尸体脸部是比之前胖了许多。
“这间房三年前住进一个赴考的书生,但却离奇死亡。后来凡是住进这间房的人都接二连三地失踪或死亡,房间就不再住人,只是放些杂物。但每晚总会有人听到从那房里传出奇异的声响,都以为是鬼祟作怪。官府本想查封整间客栈,但老板苦苦哀求,最终只封了此屋。”书生看着落满尘土的门,神情有些黯然。
柳颂右手托起下巴,作出一副沉思的样子。“怪不得出了人命,官府也不深查,原来都认为是厉鬼索命。你怎么知道这么多?难道你就是那个三年前枉死的书生?”柳颂迫不及待想知道更多的消息,不错过任何机会。
“哈哈,您说笑了。我正是三年前从江西老家搬至此地的,当时鬼怪闹事之说传的沸沸扬扬的,记忆就比较深。除此之外我还知道……”书生忽然转过脸,眼睛笃定地看着他。
“你不是个书生,你是习武之人。”柳颂先是一怔,但随即恢复了平静,微笑着看着他。柳颂对于面前的这个青衣书生的好奇早已超过对废屋的恐惧和一夜未眠的倦意。
“你不习惯穿书生装,总会不自觉地去整理;习武之人的鞋脚掌处会磨得厉害,常人则多为后脚跟处,而你正属于前者;你刚刚抬起的右手虎口处有厚茧,在那个地方长出茧子的只会是经常拿兵器的习武之人或是打扫的下人,你气宇不凡,不像是一般的平庸之人。由此断定,你并非读书人。”书生满脸自信地看着柳颂,等待肯定的回答。
柳颂边听边点头,他很欣赏这位青衣书生。“不错,观察能力很强。在下柳颂,敢问大名?”
“唐林!”书生如释重负般叹了口气,便扬长而去。
柳颂本想与其畅谈一番,正欲追去,却只听传来的一首打油诗,声音是唐林的:“子鸣莫惊忧,无视景上屋。厨屋薪柴后,灶内有文章。”
柳颂搔首踟躇,文墨尚浅的他虽然大概了解诗的意思,却不明白唐林留下此诗的用意。他将全诗写在宣纸上,反复琢磨却仍无头绪。
暖日微热,柳颂换了行头,恢复了颇有风度的帅感。紫缨带、榴石装、踏云靴,宝剑月鸣挂于腰间——柳颂是朝中武将。
柳颂将昨夜的胆怯抛至脑后,神采奕奕地走在繁华的街道上。
——刘府。
“柳将军到来,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刘大富亲自待见柳颂,热情地将其引至客厅。
柳颂环顾四周,很简朴,并不像一些官员的黄金府邸,除了几件简单的家居外,并没有什么饰物,很容易让人想到一个词——清政廉明。
午膳更是艰苦:腐豆菜、乳豆腐、白汤,都是老百姓的家常菜。
这并不像一个久居官场的老臣子的生活,柳颂不禁感叹他的清廉。
午膳后,刘大富亲自送柳颂出了城郭。刘大富见柳颂离开后,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他不知道,柳颂出了城郭后换上了书生装,又再回到了城里,回到了那间令人胆寒的客栈。
是夜,漆黑与死寂再一次席卷柳颂的心。这也如常有人来送甜汤,但已不是那短命的小二,而是一个皮肤白皙,面色红润的厨子。柳颂在屋子里踱着步子,像是在期待什么。诡异的声响再次响起,柳颂有些兴奋却又有些害怕。一张惨白的宣纸以优美的弧线从桌子上滑落,是那首唐林留给他的诗。柳颂似乎想起了什么,急忙抓起地上的纸出门。
黑暗无情地扩散着,像是没有了尽头。柳颂提着烛灯摸索着向前,恶魔之音还在继续刺激着柳颂的耳膜,柳颂提着绷紧的心靠近那间露着狰狞面孔的门,然而他的心一下子沉了,像是掉进了冰窖里,那层似有似无的窗纸后面,不仅有一个人头,他还看见一双悬空的脚!穿着一双墨绿色绣花鞋的脚,在空中有规律的摆动。
柳颂顿时瘫软在地,冷汗浸湿衣襟,双手狠狠地握紧拳头,直到他感到手中有东西,才想起唐林的话:无视景上屋。是在告诉他不要在意屋里看到的东西吗?
柳颂用手按住狂跳的心,吃力地按照提示的方向走去——厨屋。他的动作很轻很缓慢,生怕惊动屋内的东西。
沙沙的声响已经停止,四周变的很静,静的可怕。柳颂心里没有了底气,他不确定自己这样做对不对,他甚至不确定那首诗是不是真的另有玄机,还是只是唐林随意留下的。想起唐林有条理的推断,柳颂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他相信唐林。柳颂下定决心要看看是否真的有鬼怪。
厨屋烛火通明,稍稍平抚了柳颂悸动的心。他将烛灯和宣纸放在灶台上,用长满茧子的双手摸索着,希望能找到一些可以慰藉他心灵的东西。终于,当他双手触及一处柔软的东西时,一个细微的响动在他身旁的薪柴堆后出现,薪柴轻轻晃动起来……
“刘太傅,我又来看大人了,不过这次可不是空手而来,我为您准备了一份大礼。”柳颂将一个人推倒在地,刘大富见状,脸色立即变得铁青。
那人被五花大绑,在地上挣扎着爬起来,然后跪在地上。正是继小二之后送甜汤的那个厨子。
“姑父,我……”他用为委屈的眼神看着刘大富。
刘大富狠狠地咬咬牙,“这厮是谁?”
“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他不就是大人您的亲侄子刘海吗?他可是很卖命地替您办事啊,怎么转眼间就忘了呢?”柳颂带着怪里怪气的腔调质问刘大富。
“老臣并无这样一侄,想必是柳将军弄错了吧?现在的平民想和高官沾亲带故的有很多,柳将军不要受蒙骗啊。”刘大富将衣袖往身后一甩做出一脸无辜样。
刘海一听便急了,虽然手脚不方便,却猛地站起来:“姑父,你是想洗脱罪名,把这黑锅让我一个人来背吗?”
他停顿了一会,见到刘大富仍然死沉着脸,不禁开口大笑:“怎么?刘大富,当初让我去同来客栈当厨子,好方便你存金存银的事,你都忘了吗?让我杀人害命帮你守住这个秘密的事也忘了吗?柳颂什么都知道,你是逃不掉的,哈哈哈……”
刘海愤愤地走到刘大富身边,在他耳边一字一句地讲着,语气强烈,语调怪异,听的刘大富直冒冷汗,脸色一会青一会白。柳颂一直在旁监听,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你这厮不要诬赖人!我何时在同来客栈藏金藏银了?又何时命你伤人害命了?”刘大富的声音因心虚显得底气不足,有些颤抖。
“同来客栈有一间废弃三年的屋子,里面全是你贪污受贿来的财物。三年前一个书生不小心看见你藏起的珠宝,被你灭口。之后你让我去那当厨子,目的是为了不让别人发现它们,因为通往废屋的门就在厨屋!我每天都在甜汤中放些蒙汗药,等所有人都睡着了,才将你送来的赃物搬进废屋。每天和冤死的尸体接触,还要装神弄鬼,就为了吓走那些好奇的胆小鬼。每天受尽良心的谴责,到头来,你竟如此待我!”刘海大叫着。
柳颂才想起那颜色惨淡的甜汤种熟悉的味道,是蒙汗药的味道!怪不得夜里是那么静,没有一点生气,好象一个人都没有似的。
柳颂听罢,不禁脸上一热,想到自己的胆小,竟有些羞愧之色。
“但是你不知道,有些人没有吃宵夜的习惯,为了保守秘密,就发生了接二连三的失踪案,当然尸体都被你藏在废屋。这样一来,鬼怪索命之说传遍全城,自然不会有人接近你的财物。店小二就是一个例子,我想客栈老板大概也不知道你的把戏吧?他定还以为是鬼祟作怪,搞不好,现在同来客栈还在进行法式呢。”柳颂紧接着刘海插了一嘴。
“哼!笑话!如果我真如你所说,有什么金银珠宝,何不自己享用反而藏起来?每天青菜豆腐,柳将军你也看到了,我又何必苦了自己呢?”
“刘太傅说的正中核心,你就是为了装给我看的。你知道圣上会不时的派人拜访每个官员,就是为了惩贪官,奖清官,所以你想到了这一招,把财物全部转移。你不知道我们会什么时候来,所以你每天就庭前青菜,堂后鱼肉,我想堂后你自己过的是怎样的生活,你自己应该比我更清楚吧?”刘大富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止不住的冷汗顺着脸颊流下,嘴唇也变得毫无血色。
柳颂边说边在屋内“参观”,最后他停在一件花器前。
“其实你的演技真的不错,要不是它,我就被骗过去了。这件花器少说也有几十万两吧?一个朴素清廉的家怎么可能会有这么珍贵的花器?”柳颂用手摸着它,美丽的光环让柳颂不得不投来羡慕的目光。
“是七十五万两。哎,想不到啊,一招不慎,满盘皆输。”刘大富抚着他长长的胡须冷笑着,似乎是在自嘲。
“这件花器跟了我五年,是我最喜欢的,摆在家里只是为了每天都能看见它,没想到怀旧之心竟成了我的致命点。”
尘封已久的废屋终于被打开,一股巨大的腐臭味扑面而来,官差们不禁后退了一步。黑暗顿时被阳光逼出门外,密闭的屋子显得亮堂得多。柳颂命令差人将地板撬开,里面并排着五具尸体,都已经腐烂不堪,蛆虫在他们身上窜来窜去,好不自在。财物也被一一找出,令柳颂惊叹的是,除了那些受贿得来的珠宝外,竟还有些宫里被盗的上等贡品。
柳颂差人安顿了尸体,将刘大富和刘海押回京城并将贡品财物如数运回,自己则留在城中,寻找唐林的足迹。可是,寻遍了全城也不见那有才有识的青衣唐林的下落。
江西老家!对!柳颂记得唐林说过他是江西人,说不定是回江西探亲了。柳颂快马驰至江西,没有停歇半步。
黄昏已至,几片落叶纷纷飘下,带着几许哀愁,悲伤地掉在地上。街上的行人少之又少,想要找到唐林更是难上加难。柳颂牵着略有些疲态的马儿,在街上迅速地搜索着。连问了几个行人,都说不知,正当他要放弃寻找时,一个老者拄着拐杖,捻着胡须向柳颂走来。老人步履蹒跚,褴褛的薄衣在微风中摇摆。
“老人家,请问您知道唐林的家在哪里吗?晚生是他的朋友。”柳颂面带着微笑,目光中充满了期待。
老人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仿佛在看一个怪物,看得柳颂心里发毛。老人突然长叹了一口气,坐到旁边一块石头上。
“唐林可是个好孩子啊,既孝顺懂事,又热心助人。他的才学非常好,是我们这的才子。参加了两次科考,因为家里没钱,无法喂饱贪财的监考官,所以两次都被谴回家,后来他就再也没去考。直到三年前,一个大官看中了他的文采,本想举荐他做官,可是没想到半路上……哎,他家是城东的最后一家,你自己去找吧。”老人神伤了好久,才缓缓地说出住址。
柳颂听得稀里糊涂的,向老人道谢后,骑上快马就向城东奔去。
天黑的很快,到达城东时已是黑夜了。城东的风景更加凄凉,给柳颂的心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
门是开着的,里面却是一片死寂,没有生命的气息。“有人吗?”柳颂试探着问,但响应他的只有一个声音——忽忽的风啸声。房子打扫得很干净,一尘不染,但却没有给人舒服的感觉,因为阵阵的冷风吹得柳颂的心在瑟瑟发抖。
柳颂在房间里自由地穿越着,没有人。当他经过一个堂屋时,一阵巨大的阴风袭来,柳颂不禁一个冷颤。白色的绸缎在阴风的作用下飘出门外,不停的舞动,给人一种空灵的美感。有了前车之鉴,柳颂没有退缩,向着白色丝缎的方向走去……
堂屋中间放着一张木桌,上面摆着一个灵位。柳颂本无心去看,但只是一个不经意的回头,上面的名字就已深深得映在他的脑海里——唐林!
柳颂想到老人的话,顿时感到头皮发麻,两脚酸软,然后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再次醒来时,身旁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一老一少。而那男人竟是唐林!柳颂猛地坐起来,眼睛恐惧地看着他。
“你是人是鬼?”柳颂手指着唐林,结结巴巴地说。
唐林突然一笑,“我是人!”
“那你的牌位?”
唐林的神情黯淡下来,回头望了一眼飘着白缎的屋子。“那是我哥哥的牌位,我不是唐林,我叫唐尧。”
柳颂看向女人,她的眼睛有些湿润。
“到底是怎么回事?”柳颂有些生气,他不喜欢被人欺骗的滋味。
“三年前,我和哥哥一起去京城,我当时出去不在他身边,等我回来时他已经被害……”唐尧的声音里充满了自责。
“所以我这三年来,一直潜伏在同来客栈附近,今天终于替我哥报了仇!谢谢您,柳将军!”说罢,唐尧和老女人泪光粼粼地跪在地上。
“别这样,快起来。这位想来就是你们的母亲吧?”
唐尧将老女人扶起,点点头。
“这么说你当时就知道我是将军了?”
“是。”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替你哥完成遗愿,进朝辅佐圣上?”
“多谢将军抬爱,我一生都不会涉及官场。”唐尧的表情很坚定,似乎是什么都改变不了的。
“为什么?你才华横溢,精通文滔武略,入朝之后,我朝定是如虎添翼,你也可以一展所长,这不是一举两得之事吗?”柳颂不禁觉得有些可惜。
“说到文滔武略我也只及哥哥一半,如此优异之人竟长眠地下,我又有何资格谈及官场?樊笼枉顾,我不会对这样的官场有所留恋。”唐尧抚着老女人的背,眼里流露着悲伤。
次日,晴空万里,骄阳似火,一切不看已被灼光融化。
“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
“请将军见量,我不会改变主意。将军珍重。”唐尧将柳颂送走后,就退却了一身书生装,回到后院拿起了锄头,一生都面朝黄土背朝天……
多年后,朝纲腐败,文臣纷纷脱离朝政,谋反之势日益盛起。柳颂空有一腔热血,却不为人采用,反而遭贬,受排挤。于是他决定辞官回乡。
离开将军府邸时,柳颂仰天长叹:樊笼枉顾空自许,觥筹射影作闲人。
之后,他来到江西,日日与唐尧把酒言欢,躬耕田园,不亦乐呼。